云起这会儿终于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些神来,慢慢吐出一口气,收敛起脸上复杂的表情,轻声问道:“龙渊兄都看见了些什么?”只是他的声音中隐约有些颤抖,暴露出他心中的不平静。 龙渊这会儿心里也很不平静,眼神复杂地看着云起,缓缓地道:“我……看见了一个人……那是名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书生,他……管我叫……‘乾兄’……” 云起听到龙渊这话,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垂下眼帘避开龙渊的目光,低声问:“龙渊兄可有看清那位书生长什么模样?” 龙渊继续盯着云起,过了好半晌,才轻声说:“他长得与你十分相似,只是比你现在要年轻些,也要开心些……我总觉得,你年少时应该就是那般模样……” “还有,”龙渊的眼神飘向云起头上那条自己送给他的发带,继续有些恍惚地说:“他束发用的是一条天青色的发带,跟你现在用的这条很像,而且你们的发式……也一……很像……” 说到这儿,龙渊止住话头,叹息一声,然后苦笑着摇头说:“我知道,这都是阵法造出来的幻像,当不得真,只是……只是……这其实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这名年轻书生……” 云起听到龙渊这话,身体又是微微一颤,抬眼看着龙渊追问道:“龙渊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龙渊此时却移开目光,不再看云起,而是望着虚空,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似乎是在回忆: “你还记得么,我跟你说过,我隐约记得在人间界时有位朋友,和你十分相似……这些日子与你同行,不知为何,我神魂里的禁制似乎有所松动,我渐渐回忆起来一些那位朋友的样子……虽然不如今日幻象所见清晰,但他与你的确很像……不仅模样像……就连脾气也一样,看着温和,其实倔强得很……” 说到这儿,龙渊似乎想起来些什么,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声音变得轻了些,也不知道是在跟云起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俩路过一个小镇,镇上有一位教书先生,当时那位先生正在给几位蒙童讲三字经,他讲的是……” 说到这儿,龙渊忽然摇摇头,长长地叹息一声,不再说话,而是转回目光,深深地看着云起,眼神里似乎有些期盼,又有些迷惑不解。 而云起听到龙渊这番话,脑海中顿时涌上些回忆,持笔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好像他手中的笔忽然变得有千斤重,以至于他再也握持不住,右手一点一点地垂落下来。 与此同时,云起脸上的神情也再次变得古怪起来,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悲伤,其中还有夹杂着几分挣扎、几分犹豫,似乎此时他的心里十分地纠结,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好。 两人就这么眼神复杂地对视了好一阵儿,终于还是云起深吸一口气,先出声打破了沉默:“龙渊兄,实不相瞒,你与我的一位故人的确十分相似,只是……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他。”说到后来,云起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最后只余一声叹息。 可龙渊分明还是听到了云起的话,脸上顿时流露出混合着激动、紧张、疑惑、担心又期盼的复杂表情,不由自主地往前迈出一步,语气急促地追问道:“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会不知道?还有,你说的那人是谁?可是你一直在找的……” “义兄”这两个字龙渊没敢问出来,不过云起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龙渊见云起点头,越发地激动起来,连珠炮似地问道:“你义兄是做什么的?他长什么模样,可跟我相似?他是哪一日来的此界?你说不知道我是不是他,那就是说,我们有些地方很像,但也有些地方对不上?我们哪里一样,又是哪里不一样?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起过这件事……” 龙渊这几句话越说越快,到最后甚至变得有些语无伦次,整个人也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发颤。 龙渊一边问一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云起,似乎云起就是他找寻了二十年的故人,就是他丢失了二十年的记忆…… 云起看着龙渊这副激动的样子,目光变得愈加复杂,翕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方才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突然,云起心中的震惊并不比龙渊少多少,此时,他整个人也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一时半会儿间说不出话似乎倒也正常。 就在龙渊的手快要握住云起的手臂时,突然间,异变陡生,龙渊伸出的手掌居然变成了一颗长相狰狞的漆黑蛇头,张开大嘴,露出两颗又尖又长的毒牙,向着云起的手腕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云起此时正垂着手一脸复杂地看着龙渊,压根儿没有任何防备,眼看那颗黑漆漆的蛇头上两颗满是毒液的尖牙就要刺破云起皮肤、扎进他的手腕之中,龙渊的眼底隐约划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起的腰间忽然闪过一道白光,有什么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了过来,径直撞在蛇头上,将那颗面目狰狞的蛇头给撞得四分五裂,接着化为缕缕黑烟,融入四周的烟雾当中消失不见。 原来,是云起佩戴的那串杜英护身符感应到危机,于是自行激发护主。 与此同时,云起轻轻地叹息一声,有些不忍地闭上双眼,只见他眉间青光一闪,一片弯刀一样的青色虚影直直地射向近在咫尺的龙渊,正是九斩莲心当中所蕴含的、可以斩除妄念的九斩莲叶之力。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龙渊根本来不及躲闪,结果被那道青光不偏不倚地斩在眉心,接着就一脸惊慌地化成了一股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