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开始的,尹秀是受了伤,失血过多导致的休克?你们找医生了吗?” 方隐有些紧张,手背青筋暴起,又开始不自觉地挣扎起来。 马小玉这一次并没有压制她,而是将靴子收了回来,因此方隐也就由原来的趴着,变成坐着,皮肤紧贴着冰冷的地板。 她显然是十分担忧尹秀的状况,但马小玉的注意力已转移到了另一个点上。 她一屁股坐到床上,一手撑着床沿,两脚交叠在一起,然后才问道:“我好像没说过他受伤了吧?被人砍还是被人射中,抑或者是跟高手交战导致的内伤,我全都没说过。” “那么?” 马小玉低下头来,双眼紧紧盯着方隐,好像要把她的脸皮剥下来,露出里面的经络。 “你是怎么推断尹秀受了伤的?难道他那样的人也会失足跌倒吗?方隐,看来你好像对我们有些隐瞒。” 方隐瞳孔骤然紧缩,那原本漂亮的眼睛此刻因为惊慌而失去了焦距。 “我没有骗你们,该说的我都说过了。我只是用常理推断,尹秀昏迷了,自然是因为受了伤,难不成还会有别的原因? 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懂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方隐大叫起来,脖子上筋肉耸起,似乎十分的激动。 “你还在骗人!” 马小玉迅疾伸出手去,一下抓住方隐的手指,叫她安静了下来。 感觉到那两根手指指尖上传来的黏腻,还有淡淡的腥气,马小玉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我是马家的女天师,从小到大,不管是人还是鬼,都不敢骗我。这也导致只要有人敢骗我,我就会不开心,我要是不开心的话……” 马小玉手上稍稍一用力,方隐的两根手指便开始变形,冷汗一下布满她的后背。 “我要是不开心了,你以后想开心可就得靠左手了。” 方隐颤声道:“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动手。原本他们说好,一切都听我的,我不发话,他们就不插手。” “他们,是谁?” 方隐听到这话,原先的紧张不由地消失了,她抬头冷笑。 “你不是知道吗?来自朝廷的力量,大内高手血滴子,钦天监,还有那些武官,文臣,所有盯着龙脉的人。” 马小玉头往旁边一歪,“你知道的不少。” 方隐摇头,“如果只凭我一个人的话,绝没有办法知道那么多的事情。 不管是研究,还是行动,你以为我孤身一个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不可能的。 但有了钦天监的帮助,我就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关于老母的来历,就是从钦天监的资料上发现的。” “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方隐轻笑了一声,“不是他们给我好处,是我给了他们便宜。 事实上我跟朝廷是各取所需,我前往昆仑,他们找龙脉,各不相干,又互相存在联系。” 马小玉看她一眼,“存在着联系?朝廷寻找龙脉做什么?” “没错,昆仑降临时,就是潜龙腾飞之时,到时候所有藏在底下的都无处遁形,都会在世间现形。 至于他们需要龙脉做什么,朝廷的灵官没说,我便也不问,之前我就说了,互不相干啊。” “他们相信你能找到仙山昆仑?别人都不行,就你可以?” 听到马小玉这样的疑问,方隐不由地更加得意了。 她不因为别人的赞同而感到欣喜,却因别人对她身上那种疑惑而感到自豪。 方隐相信,别人越是怀疑,等哪天她的目标实现了,也就越发叫人惊讶。 方隐伸出手指,下巴高高仰起。 “为什么是我?你是想这样问的吧?马小玉。 你的疑惑,就由我来解答! 为什么前往昆仑的机缘,不在国师,或者你这样的天师身上,而是在我这样平凡,甚至显得低贱卑微的人手里? 为什么我能前往昆仑,而你们只能待在地上,受尽轮回之苦? 为什么昆仑对你们来说是美丽,虚无缥缈的幻梦,对我来说却是并不久远的现实?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这就是我的机缘,我的天命!” 方隐哈哈大笑起来,全身不停地震颤着,直到马小玉将衣服丢到了她的脸上,将她蒙住。 “把衣服穿好,我们去明叔那里。”她冷冷说道。 “唔?你不打算再跟我说些什么?” 方隐还沉浸在刚才的狂喜中,被马小玉这样生冷打断,她忽然有了种不上不下,没有着落的感觉,悬在半空中,很是难受。 因此,此刻她竟希望马小玉或是粗暴,或是阴阳怪气,反正是对她做出些回应。 可马小玉只是淡然道:“虽然我很想现在就杀了你,但也许别人还有许多问题要问你,所以我不杀你,也不打你,你只要跟我走就是了。” 说着马小玉又翻了翻床单,在发现实在找不到后,她看向正在若无其事穿衣服的方隐。 “你里面穿的那些呢?” “什么?” 方隐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我不是已经穿上了吗,衣服?” “我是说内衣。” “哦,那东西啊,我不像你那么大,所以一向都是不穿的。” …… “明叔,你怎么把……雄哥也给叫来了,我记得他不会道术吧?” 罗维靠在明叔边上,低声问道。 尹秀就是他从地底下背回来的,起初罗维还以为他是死了,可除了呼吸较为平缓一些外,尹秀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变化。 这一点也得到了马小玉的验证,那个大内高手并没有使尹秀受很重的伤,他的经络并没有受到损伤。 那导致尹秀一直处于沉睡状态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罗维摸不着头脑。 菜花雄一入门,瞥见尹秀躺在客厅正中的床上,脸色苍白。 他不由地愣了一下,心里闪过一丝阴霾,然后他看向明叔和罗维。 这两人一个只是低头抽烟,一个已经把平常一直戴在头上的帽子取了下来,放在胸前,也是低头。 蓝婆,她则是阴沉着脸,手上拿着一大把香,围着尹秀前后左右走动起来,转着圈,不时在他身边插下去两柱。 菜花雄看着这室内的一切,登时明白过来,红了眼眶。 扑通一下,菜花雄跪倒在尹秀的床前。 “兄弟啊!我来晚了!咱们前阵子还说好一起吃烧鹅的,你怎么就走了! 我现在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的心好痛啊!! 天妒英才啊!虽然你平常人品不怎么样,但是你对兄弟怎真的是没话说,你有什么模特画报,看到哪个小妞你都会招呼我看一眼。 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就英年早逝了,老天不公平啊!” 菜花雄捶胸顿足,在地上哭的软做一团。 明叔见状,皱着眉头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起身。 但菜花雄还是悲伤的不能自已。 他轻轻推开明叔的手,“明叔,你不要劝我,我好兄弟死了,现在你就是把翠峰大酒楼的烧鹅腿放到我面前,我也吃不下啊。 我兄弟死的太冤枉了,我要为他报仇啊!啊!!你告诉我,是谁把我好兄弟尹秀怼烂的!? 哎哟!” 菜花雄圆滚的身躯被明叔一脚踹到一边,不由地叫起疼来。 “顶你个肺啊,他还没死,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没醒过来而已。” 明叔骂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罗维,解答他刚才的疑问。 “这小子怎么说也是在敦灵上过学,喝过洋墨水的,虽然没毕业,但学问也是我们这里最高的。 我听说洋人对这种昏迷不醒的状况很有经验,所以把他叫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说完明叔叹了口气,显然是觉得自己找错了人。 “别吵了,要把阿婆我吵死吗?” 蓝婆瞪了他们一眼,随后拿着香继续祝祷。 事实上她也想不通,尹秀的三魂七魄都在,也没有受惊的症状,身上更是一个伤口都没留下,怎么就醒不过来了? 夺舍不是夺舍,离魂也不是离魂,难不成真有什么邪门的事情是她老婆子搞不明白的?她几十年经验白混了? 罗维见两个高手都是默不作声的样子,不由地也叹了口气。 “要是只睡一两天休息一下也就算了,可要是尹秀一直醒不过来的话,我们恐怕得送他去圣玛丽医院插管了。” “什么管?” “尿管,食管咯。” “啐!大吉利是啊!留着你自己插吧。” 明叔不住地摇头,指望这些人帮忙,还不如求祖师爷显灵呢。 就在这时,菜花雄终于缓了过来,从地上起身。 “明叔,我在敦灵大学上学的时候,学的什么你知道吗?” 明叔没好气道:“我当然知道,阿发跟我说过的,机械工程制造嘛,那时候工厂都给你托关系找好了,结果你被人开除了。” “嗨,那是我的主修,可是我副修的是心理学。” “那又怎样?” 菜花雄没答话,而是走到尹秀的床边,探了探他的脉搏和呼吸,又有模有样地听了他的心跳。 然后他说道:“我上心理学的时候,用的教材是一个鬼佬写的,叫什么《梦的解析》。 简单来说,就跟周公一样,那个洋鬼子就是研究人们到底是做什么梦的,还有每个梦有什么含义的。 以及通过哪些表现可以判断一个人是安稳睡着了,还是在做梦。” 他轻咳两声,然后终于宣布道:“所以尹秀,他其实不是昏迷,只是在做梦,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