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物虽好,但必是有偿。
袁术可不相信,曹昂会那么好心,将这样一件传世之物无偿赠予自己。
因此他需要听听曹家的要求。
而在得了袁术抛过来的话头后。
典韦谨记着出发之前曹昂对他的吩咐,分毫不差的将内容复述了出来。
“我家将军也没有太多要求,将此物赠予使君,只为换取您让出鲁阳县城的控制权。”
“也就是说,您主动选择舍弃鲁阳县城,并且在离城之时,大开北门和东门,大军一律向南边突围。”
“只需如此,这枚天下人人皆求而不得的传世之宝,就归您所有了!”
袁术看着被自己藏在掌下的盒子。
脸上闪过一丝火热之色。
但在这抹神色下去之后,袁术很快又从贪婪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思绪只是略微一转。
便已琢磨透了曹昂的意图。
“子脩好深的谋算,这是想要独占鲁阳县城,让刘表所率领的荆州军,连一丝汤水都喝不着啊!”
北门和东门外,都是曹家的军队,一旦大开这两座城门,由张辽、夏侯渊等人所率领的精锐士兵,便可蜂拥而入,迅速占领整座城池。
而南边是刘表的大本营。
倘若袁术弃城而走时,选择从南边突围,那么刘表便是做了千般准备,万般打算,也必须硬扛袁术的冲击。
即便选择放而不打。
等袁术突围完成。
整座鲁阳县城,恐怕已经被曹军给搜刮干净了,粮仓里连一粒小麦都不会剩下,甚至有青壮人口都得卷个干净。
……
在洞悉了曹昂的策略后。
袁术先是将之点破。
接着却又话锋一转,意味深长的说道:“只是现在讲这些,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早了。”
“战场之上,局势千变万化,谁胜谁负,尚在未定之中,难道你家将军就料定了,我袁术一定会兵败于此吗?”
“我麾下尚有数万精锐兵卒,更有如孙坚、纪灵这般的猛将,凭借此城坚守数月,想来也不是什么难题。”
“彼时一旦我军取胜,你家将军献上此宝,或许可免受战败之苦。”
袁术这话说的确实没点逼数。
典韦闻之,更是忍不住哈哈一笑。
那一直严肃紧绷着的脸上,这下直接绷不住了,嘴角直接向上扬起,咧起嘴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使君莫非戏言耳?”
充满轻蔑意味的嘲弄一声后。
典韦笑眯眯的继续说道:“请恕在下直言冒犯,使君方才所言,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您瞧瞧眼下这局势,贵军如何还有翻盘的余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据城而守,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拖到最后,粮草最先耗完的,必定是只剩下孤城一座的您啊,除非有奇兵天降,否则使君恐怕难有胜算。”
……
典韦完全没有半点顾忌。
毕竟这是在谈判桌上。
难听的话,揭人短处的话,这个时候不说,又待何时呢?
因此言语之间,便将袁术用来遮掩伤口的遮羞布,给扯了个一干二净,直接将血淋淋的疮疤给显露了出来。
将如今鲁阳县战场上的局势,原原本本的摆在了袁术面前。
袁术的面色是越听越黑。
哪怕典韦说的全都是实情,袁术也感到很不高兴,他是最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扒他的黑料,贬低他的。
若非看在传国玉玺的面子上。
袁术真想把面前这张桌案给掀了。
但即便如此。
袁术也忍不住想骂人。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发作,耳畔便又传来了典韦那沉重浑厚的声音。
“使君,我家将军既然令我将此宝带来献给您,就意味着咱们两家坦诚相见,彼此推心置腹,不该相疑。”
“如今战场上究竟是个什么形势,您恐怕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鲁阳县城守不守得住,能够拖得了多久,我不相信您手底下的文武心中没点计较。”
“既然结果都一样,最后都是要弃孤城而走,那为何不现在离开呢?”
“您不仅能得到一件传世之宝,还能打刘表的一个出其不意,从而顺利突围,甚至这空出来的两三月时间,也足够您再去另寻一处,以建立基业。”
“何乐而不为啊!”
……
半是曹昂的教导。
半是典韦自己的发挥。
但总之这样一番话下来。
袁术那有些怒气升腾的心,却是迅速的冷却了下来,转为静静思考。
他不得不承认的一点。
就是典韦说的这些非常有道理。
在今天夜里,典韦坐吊篮入城之前,自己手底下的班底,就凑在一块,商讨了一下当下的局势。
众人各抒己见。
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这座孤城守不住,顶天了守个两三月,再想拖得更久,就只能看天意了。
而袁术自己知道自家事儿。
他是不会有援兵的,这个节骨眼上,谁会冒那么大的风险来支援他呢?
况且周边各方势力之中,除自己以外,最大的两家就是刘表和曹操,这两家联手之下,来多少人都不够看。
那么就像典韦说的一样。
早走晚走都是要走。
与其闷在城里挨两个月的打,还不如现在捞一票走人,利用这两个月的时间,找一块风水宝地。
重新起灶发家,也不比南阳郡差!
……
这般想着。
所谓的抵触情绪,自然消散不少。
袁术心里已经有了答应典韦,与曹昂缔结盟约,利用脚下这座城池,以及城中的诸多物资,换取一枚独一无二的传国玉玺的打算。
只不过看着掌心下的朱漆红盒。
再望望站在不远处的典韦。
袁术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
“典将军,此地乃是城池深处,整座城池也是我的地盘,周围不知有多少士兵在巩卫守护着。”
“而你孤身一人携此重宝前来,我只需一声令下,士兵们便会蜂拥而上,将你拿下。”
“彼时这枚传国玺,也同样能够落入我手中,那我又何必付出代价,拱手让出这座城池呢?”
“再一个,即便我现在答应了曹子脩的条件,那我事后反悔,你们又能拿我怎么办呢?”
袁术这么问。
不代表他会这么做。
更多的只是纯贱嗖的,就想口嗨两句,但此言落在典韦耳朵里,却令这狂猛壮汉紧皱起了眉头。
“使君岂不闻布衣之怒,五步之内,血溅三尺?!!”
……
低沉的声音犹如重鼓在耳畔敲响。
震的袁术一阵耳膜生疼。
而典韦在话音落下后。
整个人更是向前几步,双手紧紧的捏起拳头,有如铜钵一般大的拳头,作势便举了起来。
鼻腔之中在呼喘着粗气,仿佛有化作实质般的气流在当中涌动,令人乍闻之下,便觉得心惊胆战。
看着这如再世凶魔一般的男人。
袁术整个人豁然起身,禁不住往后连连倒退了好几步,若非后面有屏风撑着,恐怕这一下就撞到柱子上去了。
“典将军息怒,在下方才只不过是戏言而已,当不得真!”
“诚如你所言,咱们两家坦诚相见,推心置腹,我又岂会做出这等卑劣无耻的行径呢?!”
袁术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当然,他觉得自己要是再不清醒,典韦那个拳头,恐怕就要往他脑袋上招呼过来,然后一拳把他头给打爆了。
而眼见的袁术服软。
典韦也不再摆架势。
只是默默的放下了双拳,退回原位之后,接着向袁术冷哼道。
“使君也不必想着,拿了我家将军的东西,到头来却不办事,事后反悔,自然一时奈何不了您,但等待您的将会是遗祸无穷。”
“在下说句难听的,您若是打着出尔反尔,背信弃义的主意,那事后我曹家将与您不死不休!”
“我军必将举全境之兵,哪怕拼个河干海尽,也要让贵军讨不了好!”
“除此之外,使君得了传国玉玺的事儿,我们自然也没有必要替您保守秘密了,大可以宣之于众,昭告天下,彼时会是什么局面,恕在下无法预料!”
……
典韦的威胁令袁术面色再变。
一阵青红交错后。
袁术才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便坐回到了桌案旁。
以上两点算是拿捏到他的死穴了。
倘若曹家当真因为这枚玉玺,和自己形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拼着耗尽底蕴,也要跟他同归于尽。
那可就太亏了!
眼下这场围城之战,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其实三方势力都各有克制,即便有所损伤,也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根本就没打出真火。
但不死不休的对立,所造成的损失,就不是眼下这个量级了。
袁术觉得自己犯不着和曹家拼命。
此外将他拥有传国玉玺的事宣之于众,这更是令袁术感到忌惮无比。
说实话。
这东西他肯定是要派上用场的。
日后难免让天下人知道,他有传国玉玺,但这个时间点绝不是现在。
宝物虽好,也得在手里藏一段时间,待时机到来,方能大放异彩。
倘若现在就被曝光了。
那等待他的将会是无休止的麻烦,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
在认清楚了这一切后。
袁术也不再继续雷区跳舞了。
而是果断干脆的站起身来,对典韦略一拱手,便斩钉截铁的说道。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阁下,你家将军托你送来的这件宝物,的确很合我的心意,我有意将它留下。”
“至于你们开出的条件,我答应了,只不过撤离此城的具体时间,以及到时候如何发动。”
“恐怕要再给我几日时间,我稍事安排一番,彼时我自会想办法通知你们,告知一切明细。”
袁术总算爽快的答应下来。
这对典韦来说。
意味着他完成了曹昂交代的任务。
使得他面上也难得露出了笑容。
“使君日后便会知道,这是何等明智的选择,既然事已初成,那为表诚意,此物就暂且留在您这儿了。”
“还望使君信守承诺才是!”
袁术脸上的喜色更甚。
他何尝不担心曹家放鸽子呢?
眼下既然愿意把宝物留在他手里,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典将军还请放心,在下乃言而有信之人,断不会出尔反尔。”
“只是传国玺在我手中这件事,还请务必紧守口风,不要走漏了半点!”
双方就盟约达成了初步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