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正好撞上了她,岂不是要被这小姑娘来去自如,平白惹人笑话。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一把悬丝飞刀已经迎面而来。
时年懒得跟她废话。
门外的那个内家高手也不是善茬,她唯一可能的逃生路径便是那扇窗户,明知修习天武神经的石观音论起招式奇诡,她拍马也赶不上,更何况石观音也已经过了要靠招式来取胜的时候了,但不试一试就放弃,多少有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里的嫌疑。
她可没有认命的爱好,更没有跟这位美则美矣的毒妇交流逃生路径废话的意思。
这一飞刀精准地劈开了油灯的灯花,连带着飞溅的火星一并绽放。
石观音依然含着那道冷而嘲讽的笑意。
飞刀尚且能被看清一线寒光,她指尖的动作却让人几乎没法捕捉到,但这拈花一指的拂动却已经挑开了火星,指腹稳稳地捏住了飞刀的刀尖。
几乎在同时,时年手腕之间的手镯机关收回,紧绷成一线的银丝和对方指力做出的拉锯,令原本锋锐坚韧的飞刀猝然在石观音的指尖断裂成了数截,而三把飞刀凌空而出,一左一右一居中而来。
刀刃上幽蓝的一抹暗色昭示着上面涂抹了剧毒。
飞刀的主人足尖轻点身若飞絮,却不是朝着那个唯一可能的出口,而是不退反进地朝着那宫装丽人而来。
“好胆识。”石观音得承认这小姑娘的胆魄惊人,她可一点儿都不像是不知道她名号的愣头青,但依然选择的是进攻。
破空而来的掌风只比飞刀慢了一步而已。
华服衣袖轻抬之间,流云出岫已在眨眼间变幻了数种姿势,恍若舞蹈一般的动作里却轻描淡写地击碎了三把飞刀,更是拢袖挥出,与时年的掌势相对。
对方薄弱的内劲让她甚至提不起应对的兴趣。
柳无眉到底在干什么,素来比别人多的心眼这会儿倒是不顶用了。
但下一刻,烈火灼灼的外放内劲拍出的霸道掌法,一掌震碎了她这段衣袖更是将衣袖都烧了起来,这一记来不及收招的对掌中石观音并未尽全力,反倒是成全了时年,将她给推了出去。
凌空后翻的身影直奔后窗而去。
嫁衣神功!
霸绝人间掌法!
这是铁血大旗门铁中棠的秘技!
“你找死!”
石观音的声音简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她振袖截断了衣袖,一时失察让她居然从对面这个小姑娘身上吃了暗亏,更是让她怒火中烧,时年的速度已然够快了,却还是快不过背后那惊雷乍起,在瞬息之间出了一招有若出了七招,将她周身都封锁住的掌风。
逃不掉!
时年立马做出了判断。
在这生死一线之间,石观音眼见得这还带着易容伪装的姑娘折腰错开第一击,宁可错失逃命的可能,干脆拧身而回。
她的身形恍若流波从两道掌力之间穿过,一掌拍出劈波斩浪之态,又阻断了两道,却还是被最后一道避无可避的气劲击中,重重地撞在了墙上后跌落下来。
宫装另一只完好无损的衣袖在下一瞬缠上了她的脖子。
纤细的脖颈被柔软的布料裹挟,因为内劲的注入,谁更脆弱在此时没有第二个答案。
可这绞紧的衣袖却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鲜血从受制于人的少女唇畔溢了出来,让她唇角上扬的弧度也格外明显,甚至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笃定自得。
“动手吧。”
她掌心此刻内劲四散。
可石观音是何等眼力,如何不能分辨出,她方才拍出的正是神水宫水母阴姬的澎湃如潮掌法。
这掌法——
太有辨识度了。
世上武功最强的两个人是谁。
如果是让江湖人士来回答这个问题,倘若完全隐居避世的不算,给出的答案一定是铁血大旗门铁中棠,神水宫水母阴姬。
“所以石观音最怕的也是这两个人吗?”当时还年纪尚小的时年问道。
朱藻摇了摇头,“她或许对义弟有所顾忌,却称不上怕他,至多就是在天地双灵并称的时候,不敢对灵妹下手,遭了她毒手的就只有秋灵素一个。但很奇怪的是,她怕水母阴姬。”
“那我懂了。”她那会儿是这么回答的,“如果让我遇到了石观音我又打不过,反正二十年内是没什么打得过的希望的,倘若逃也逃不掉,我一定先用铁叔叔的成名招式会会她,能吓得住最好,吓不住我就用神水宫的招式。”
现在她也是这么做的。
石观音停在了原地,狐疑地看向了面前的少女。
对方简陋粗糙的易容伪装在这样的交锋之中已经被震裂了开来,露出易容之下的本来面目。
时年说灯下看美人,即便还套着龟兹王妃的壳子,石观音也是有种更添一分的朦胧美的,反之也是一样。
石观音派出弟子截杀她,不全是因为她误入了石林禁地,更是因为那惊鸿一瞥之间看清的长相。
她无比嫉妒憎恨比她生的美丽的人,此刻在她衣袖裹挟的脖颈上生的那张脸,便是张灵秀天成,神姿高彻的脸。
这张脸有几分像秋灵素,也有几分像水灵光,但更多的还是像她自己,此刻的容色苍白重伤之下,眉眼间的倔劲和韧性依然缠绕在那儿,给这张本有些纯然脱尘的脸赋予了野性灵动。
她确实一时之间不敢动她。
嫁衣神功出自大旗门,却流传在外,霸绝人间是铁中棠所用,却为夜帝所创,那个老不死的家伙行走江湖传别人一招半式也大有可能。
就算真跟这两人有什么干系,云游海外的人或是塞外不管闲事的人是没这个把手伸到她的地盘的可能的。
可越是濒临绝境,人越会拿出自己最拿手的功夫。
更何况,水母阴姬从来不让弟子旁观她的交手,能学到这一招,除非——
“阴姬让我代她向您问好。”时年慢吞吞地含下了口中残存的血腥味,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