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中先出现的是石观音。
依然一身华服珠翠的女人正在对着面前的镜子梳妆,从水镜中呈现的角度正好看见她半张侧脸,若不是知道她的行事作风,那诚然是张让人无法抗拒的脸。
有个无花那么大的儿子更让人惊叹她保养得宜。
甚至因为入骨的风情与几乎冻结的年龄,形成一种矛盾反差又想让人一探究竟的美感。
她望着镜子的眼神柔软缱绻,带着三分恋慕痴迷的情绪,但在转头过来的时候,又好像是陡然泼了一层寒冰。
在她望向的方向站着的白衣女子,不像是此前任何一次时年看到的那样白纱白袍将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她解下了脸上的面纱。
她的身形有多灵秀婀娜,她的那张脸便有多与之相反的狰狞可怖。
在那上面斑驳狼藉的血痕早已经结痂脱落,但恐怕当时外翻的皮肉并没得到过处理,此时便剩下了一处处的凸起凹陷。
一边是貌若天仙的师父,一边则是颜如魔鬼的徒弟,美与丑的对比在略显模糊的水镜之中也分毫不差地显现了出来。
“需要我换个方向吗?”那人问道。
“不必。”时年摇了摇头,“容貌美丑取决于风骨自在,她不丑。”
她语气诚恳,即便此时曲无容是听不到她的这句评判的,可听得到她回复的这位却觉得她并非是在客套,而诚然说的是句真话。
画面里的石观音开了口。“我记得你应该不是那么同情心作祟的人。”
曲无容那张被彻底毁掉的脸上根本看不出表情,只有那一双深潭一样乍看没什么波澜的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尊敬,“不是同情,只是担心师父惹来麻烦,既然已经确认了她的身份,还不如……”
“行了此事容后再说,”石观音抬了抬手,“现在我没这个闲工夫,龟兹那边的事情我需要去亲自坐镇。”
她眉目间的戾气一闪而过,让她这样一个什么都已经几乎拥有的女人失态,无非是能让天下动容的财富还不属于她,或者是泼天的权势无法掌控。
“王妃的位置都不足以让那个老东西说出极乐之星的秘密,看来非得让他吃点苦头才行。”
“如果一无所有了,他那笔宝藏不想动也得给我从地下挖出来。”
曲无容没有应答。
准确的说,是此时的水镜画面突然变成了静止,然后是一道道白色的模糊纹路将画面打乱成了一片片。
在出现第一道裂痕之后,便飞速地陷入了崩塌的进程中,几个呼吸间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时年等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听到那个声音重新响起。
“我还以为我已经睡够了……”他语气懊恼。“能量还是不太够。”
像是生怕遭到质疑一样他又连忙开口补充道,“我可不是什么残次品,充其量就是不够稳定,石观音没这个欣赏能力而已。”
“至于我是谁……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一面镜子。”
这一点时年倒是相信的。
他暴露的不足之处已经足够多了。
如果再加上一条他并不能主动逃跑,而是个没长腿的镜子,在合作之中已经天然处在了绝对下风的位置,这其实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好处。
一想到他之前说过自己全身都是尘土颇为不忿的样子,时年完全可以想象到一只在角落里堆灰的镜子是个什么样子。
更何况……他好像还不太聪明。
“我的诚意应该已经够足了,你是怎么想的?石观音说是说着容后再说,谁知道她会不会哪天一个不开心又把你先放了再悄无声息解决了,大漠里危险重重,只要做好扫尾……”
就算她有靠山,但太远的靠山未必顶用。
“你在什么位置?那个水镜的画面能用几次?”时年问道。
这就是决定了要合作了。
于是等到柳无眉又一次下到地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个,即便已经在地牢中待了数天,依然显得气定神闲容光未减的姑娘。
“我就知道你还会来。”时年看向了她,“不如让我猜猜看,你那位好师父是否此时并不在石林洞府中。”
“你是怎么知道的?”柳无眉对于自己在交谈中直接失去了主导权,略有几分不满。
可时年表现得越是自信,她觉得自己可以借助她的力量离开的倾向也就越明确。
“很好猜啊,如果你擅自来地牢两次,石观音还发现不了,那我当真要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别人口中那么可怕了。”时年抬了抬下巴,神态笃定。
“所以既然都是聪明人也不必拐弯抹角了,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