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只有她不按常理出牌让别人无语的份,可柳无眉这话里的信息量着实有点大。
什么叫做“杀了石观音洞府内的那么多弟子”?
她乔装成无花之后从柳无眉的房间转道去找长孙红,而后去石林洞府出口的时间压根没有多久,柳无眉若之前没有此等准备,根本不可能来得及做多少事情。
但看起来她下了不少黑手。
镜子也傻眼了。
他借着传音问道。【你真的要选择跟她一起离开吗?】
【如果她知道你从头到尾都在骗她利用她,她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样一个目的性极强的人,带着她只会给你自己添麻烦。】
【更何况,就算石观音的弟子受控于罂粟之毒,死了和活着没有太大区别,可柳无眉视人命如草芥已成习性……】
时年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
她原本是打算离开此地之后就跟柳无眉分道扬镳的。
只是丢了个原本就下不去手、让石观音纠结得很的囚犯,就算是要怪责下来,多几个分摊罪责的人石观音总没有这个重罚的必要。
柳无眉想走便走,想回也大可以把罪名都推给她之后回去。
毕竟易容成无花的样子,就连长孙红都不曾分辨出真伪,柳无眉受骗完全说的过去。
时年在逃离鹰舟的时候选择的不是让两人各走各的,而是拎着她一并走也正是为了给她留下一点转圜的余地——
大可以说成是被胁迫的。
但柳无眉已经完全将局面打乱了。
她斩断了自己的全部退路,所以此时也并不在意时年对她这抛出来的消息给出什么回复。
火折子照亮了她病态的脸,同样对暗器颇有研究的她指尖轻点,火星便已经溅落在了草棚之中,客栈修建的避风港反倒是让这火星没在风中直接被吹灭,而是烧着马匹的尾巴,将这群躁动不安的生灵更进一步地往外驱赶。
而后,她摸了摸手腕上的袖箭,骤然打出了三枚长钉。
长钉狠狠地扎在了三匹马的身上。
马厩本来就已经打开的门现下是被直接撞开了。
那些为了躲火躲箭的奔马涌向的方向正是此时长孙红所在的方向。
时年尚在从完全失控的马群之中将躲难的人从马蹄之下救出来,一个个丢出马厩,摔骨折也比被踩踏身亡要好得多——
柳无眉已经一鞭抽在了自己的坐骑上,混入了奔腾的马群之中。
她完全没有丝毫犹豫地仗着自己长居大漠骑术高超,抓着马鞍便斜挂了下来,将自己的身影淹没在了沙地上随着马蹄飞踏扬起的尘土之中。
时年想不到柳无眉会这么决绝,更想不到她会如此大胆。
长孙红也同样想不到。
她的视线在客栈的窗洞口之间逡巡,马群的异动让她立刻将目光转向了马厩的方向,远远地便与已经换掉了无花的衣服,却依然顶着那张脸的时年来了个对视。
那确实不是无花。
无花不会有这样的神情。
长孙红越发确认这一点,也就少了三分像是被人挖墙脚的情绪。
但她必须把人抓回去,这人到底是谁她也隐约有了点猜测。
她在思考的时候注意不到,此时正好搜寻了一圈没找到人,从窗口看出来的曲无容却看到,奔马之中一个黑影突然从马匹的侧面翻了上来。
混杂在飞沙之中,一点幽光快如疾电!
那是一道碧绿色的剑光。
时年在今晚一开始见到柳无眉的时候,她的手里就握着那把翡翠小剑,这武器和时年的碧绿色飞刀长得有几分相似,剑尖却明显要更尖锐得多。
形似翡翠的小剑实际上却并不是翡翠,就像时年的飞刀用的也是一种特殊的金属。
曲无容的提醒已经来不及了。
这把无声息从近处发难的暗器,以柳无眉的腕力和内功发动,还是长孙红全然没有防备的状态下,绝无打偏的可能,它直直地穿过了长孙红的前额。
她难以置信地转头看过去,额前的小剑周围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一圈青紫的剧毒之色。
下一刻,长孙红倒了下去。
但在最后一口气吞咽下去之前——
她用残存的一点力气吹响了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