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四大寇中为祸民生,以强匪恶寇手段聚敛财富之人,杀!”
狂肆的刀气化作四散的狂风,让人在那个“杀”字中,足以感觉到这位新任的魔门圣君是个绝对的手腕强硬之人。
“颠倒人伦,倒行逆施,奸/淫掳掠,恩将仇报者,杀!”
绰号还正好叫做“倒行逆施”的尤鸟倦觉得自己中了一枪,好在时年的眼神并没有多分给他,就仿佛只是恰好提到了这个词而已。
“我圣门道统,意在百工各行其道,百家各述其言,以两派六道为首各抒胸臆,谨与诸君共勉。”
她怀中“和氏璧”的莹润宝光直到她说完这一番话后良久,才慢慢地收敛了回去,只剩下了她刚刚出现在此地的时候那种依然让人觉得异常玄妙的气息。
她身上那种威仪之感也终于在此时因为回归了几分人性,而显得不那么让人觉得咄咄逼人。
这深秋时节的晴空之下,日光的温度都显得并不那么炽烈,她头顶华冠上的珠玉被映照得有些发白,此刻在微风中发出了一两声清脆的撞击声。
也正是这两声轻撞,让人突然之间从那种陷入她的气场牵引,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封锁的状态解脱出来,让人觉得有种如梦初醒之感。
“谨遵圣君旨意!”
在这齐声的应和之中,时年从手中摸出了一张卷轴。
“我圣门一统,有幸得来各方声援。鲁妙子前辈不吝珍藏,将杨公宝藏地图献与本君。”
鲁妙子眉头一跳。
他万万没想到时年居然拿出了和氏璧这个杀器之后,还要把他当时用来应付祝玉妍才丢给她的那个地图也给弄出来。
只是他只说了是藏匿邪帝舍利的地方,为何时年会如此笃定这是杨公宝藏的所在。
等等……她的身边有两个据传与高丽女剑客傅君婥有关的少年,那两个人从傅君婥口中得知杨公宝藏的位置确实是有可能的,而倘若她已经打开了那地图,两者相互映照就会知道——
邪帝舍利的位置正在杨公宝藏之中。
鲁妙子简直想要跺脚长叹,他在把东西给出去的时候只想着避难,又哪里会想到还将自己也和这魔门牵扯越来越深。
和氏璧和杨公宝藏得一可得天下,那现在两个都在魔门,不对,是如今的圣门手中,又该当如何算。
但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还是被虽然被圣君勒令了一番规矩,却实则没改掉随心所欲本质的魔门中人紧盯,鲁妙子可不能在现在露出什么后悔的意思,免得给秀珣惹麻烦。
反正他这一派衣着面貌看起来很有仙风道骨之感,脸上表情木然一点,便像是纯粹是因为这位圣君行事合乎他的心意,这才做出了此等抉择。
“大江联也愿为圣门一统献上贺礼。”
大江联的盟主夫人郑淑明忽然站了出来。
比起她的夫君,这位郑夫人显然要有决断得多,时年看得到她在此刻表明立场的时候,这斩钉截铁绝无反悔之意的状态。
比起美貌,她的雷厉风行的手腕无疑更让人印象深刻得多。
“不知郑夫人的贺礼是何物?”时年问道。
“长江水道之上,大江联愿为圣君马前卒。”她做出了个分量不轻的承诺。
下一个站出来的是东溟夫人。
东溟夫人依然轻纱蒙面,只露出那双如水波柔和的眼睛。
按照寇仲回来时候的说法,东溟夫人在东溟派中并非就是一言堂,尤其是她的女儿单婉晶依照规矩依然要与尚姓联姻,但现在她身上有种拨云见雾的清透之感。
边不负之死促使了她亲自来到襄阳,现在好像也促使她做出了这样一个重要的决定。
“东溟派愿入圣门,为圣君效力。”
她抬眸看向时年的时候,也将眸光在祝玉妍的脸上一扫而过。
当年之事她怨气犹在,但如今她为了女儿的将来,愿意跟着这位魔门圣君试一试。
“飞马牧场的立场已经不必说了。”商秀珣朝着时年颔首浅笑,她送上的礼物分量丝毫也不比前两者要轻。
飞马牧场,襄阳,周遭的长江流域,已经完全结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
或许这最为直观的表现,要比魔门两派六道一统,更能让身为白道标杆的慈航静斋和净念禅宗。感觉到一种在魔门中涌现的惊人凝聚力,和对任何一个意在天下的君主都会有的诱惑力。
“我从未想到魔门圣君的诞生会是这样的场面。”祝玉妍看着时年,眼神中露出了几分与有荣焉的情绪。“我也从未有一日觉得自己居然离天魔策完整收录会这么近。”
集齐天魔策,兴复魔门,是她的平生夙愿。
有了圣君,这件事无疑要简单得多。
谨遵圣君之命自然也包括了将门派中的天魔策残卷交出来。
譬如道心种魔大法流入魔相宗,刑遁术虽然她此前获知的消息不明,但极有可能在灭情道手中,剑罡同流与子午天罡都在真传道手中,补天阁手里也势必会有一两卷天魔策。
唯一可能不在魔门众人手中的,也就剩下了魔道随想录的部分。
但在大势所趋之下,祝玉妍有把握将这东西,重新收拢在时年手中。
她又朝着宋缺看了眼,这家伙和他那个好兄弟解晖好像都不知道在此时到底应该说话,还是继续当个作壁上观的看客。
宋阀显然不是时年选定的支持者。
在她自己的武道境界太高,不合适成为一个执政者的状态下,她必须替魔门做出一个最合适的选择。
有宋师道这个作为一方闲人尚可,做个统治者实在不行的继承人在,宋缺不会是她考虑的支持对象。
所以现在这两人也只能看着时年像是她来时的样子,一步步踏入了那座重轿,依然由那四个人抬起凌空,消失在了这广场之上。
但此地的盛况大约是已经不可能被人忘记了。
祝玉妍回到钱独关的府邸便看到时年像是在等她回来,有话要说的样子。
她依然还是方才的打扮,只是手中的“和氏璧”已经不见了,而杨公宝藏的地图也已经收入了她的袖中。
见到祝玉妍,她眉眼间的神态都柔和了下来,开口道,“我打算先去一趟长安,将杨公宝藏拿到手,而后去太原。”
“我果然没猜错,你还是更看好李阀。”
有擒获赵德言的这一桩,祝玉妍也在太原一行中看出了李阀确实是有成事的资本,起码在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上,李阀做得就很出彩。
太原李渊在多少人的口中只是个对突厥俯首称臣,更是贪慕隋帝宫中美色之辈,但实际情况如何,祝玉妍有自己评判的眼力。
“长安之行务必小心,觊觎杨公宝藏的绝不止一家。”祝玉妍摸了摸时年的头发,她今日在魔门众人面前长了脸,更是坐实了这个魔门圣君的名号不假,但在她的心中,还是有种她还是当年那个小孩子的感觉。
“娘你放心,我带着寇仲、徐子陵、婠婠、侯希白和荣姣姣,出不了事情。”
然而在她将离襄阳之时,另外一个消息已经经由魔门的消息渠道先一步送到了时年的手中。
慈航静斋这一辈的传人师妃暄抵达了太原。
“他们还能打出什么代天择主的旗号?”时年有些不解,和氏璧到底在不在白道手里,现在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是代天择主。”与慈航静斋屡次交手的祝玉妍冷下了神色,“她们已经有过支持帝王平定天下后成为正统的经验,即便没有和氏璧在手,她们也大可以说,这是她们在做另一次的投资而已。慈航静斋的人脉对如今的李阀,确实重要。而她们看中的,是李渊二公子的潜力。”
前提是没有魔门这一统的势力这一桩更加重量级的摆在李阀的面前。
而更加关键的一条消息则是,宇文化及在江都弑君之日,李渊已经利用先前与突厥和刘武周之间的示弱之策,大败宋老生,攻克长安,尊奉代王杨侑为帝,隋朝虽然名存实亡,但有个“皇帝”在手无疑是走对了一步棋。
慈航静斋的声援也来得正是时候。
魔门为了一统在襄阳齐聚,反而慢了对方一步。
“不,没有慢。”时年语气笃定,“这天下从来都是靠着实力说话的。”
“我会以圣君名义对慈航静斋发出通牒,她们若不退出对李阀的支持也行,李二公子不错,我看李四小姐如今执兵戈坐镇关中也未必不是个可造之材。到时候还要多谢她们一道为我们开路。”
“我们蛮横霸道、横插一脚又如何,让宁道奇来与我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