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即便是那位武尊毕玄其实相貌也生的不差,时年说他像是一只苍鹰更是因为他的面容上配合那古铜色的肤色有种异常像是铜制雕像之感,更在这雕像上生有一双冷峻异常且神采飞扬的眼睛。
傅采林却大约是将任何人都不希望在脸上生出来的缺点都挤在一起长了。
在那张异常窄长的面容上,额头和鼻子的位置高耸,下颌也同样高出外兜,形成了一种从侧面看起来像是弯刀之感的轮廓,而相比之下他的双眼和嘴便显得有些小了。
这实在是一张让见之难忘的脸。
如今天下三大宗师也便是到齐了!
若非是直面这些人,时年也不会如此确定,在这三位大宗师中到底是谁更强一些。
真正可堪一战的对手果然还是宁道奇!
不过若无这个将人喊来之举,她还得跑去突厥和高丽确认确认情况,现在则省事得多了。
傅采林可不会想到这个其实便是软禁了他徒弟的罪魁祸首,看起来格外无害的小姑娘,竟然脑子在此时想的是这个。
傅君婥和傅君瑜的汉话说的便不差,他这个当师父的也自然尚可。
他看了眼依然在震颤,发出那个约定比斗信号的钟楼,以及钟楼下的那枚寻常人定然会忽略掉的佛珠,眼神中闪过了几分欣赏之意。
“这钟声催动得漂亮,中原果然卧虎藏龙。”
宁道奇是道门中人,不会带着佛珠,梵清惠没有带着这东西,再看看更像是门阀贵胄的时年和宋缺。他又岂会猜不到这枚佛珠是从何处打出来的。
“他们选的地方也在给我们找下马威呢。”毕玄森然一笑。
他眼中依然夹带着的一缕炽焰气劲,让他有种会将面前一切撕碎的狂暴之感。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跟跋锋寒之间的恩怨,让时年总觉得他有点掉价,尤其是他还在此时突然一拳朝着宋缺的方向挥来。
“不是说是我们三个切磋吗,怎么还来了个无关的小白脸。”
宋缺刀法天下闻名,武尊毕玄绝无可能没听过他的名字。
不过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先被这钟声的仪式感整得有些不大爽快,要找个人出出气而已。
梵清惠的武道造诣摆在那里,不到剑心通明,毕玄甚至不打算将她视为对手。时年身上没有了和氏璧的气息,整个人更是真气内敛。
所以毕玄要动手,既然不能上来就跟宁道奇打,自然该选的是天刀宋缺。
宋缺可能还是头一回被人叫做小白脸,他眉峰一压,那张俊朗非凡的脸上便积蓄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
而那位抢先出手的突厥大宗师,也确实无愧于他曾经与宁道奇动手“打平”,以及击败魔帅赵德言的战绩。
他的拳势击来,在这飞雪寒风的环境中却不见他拳风呼啸,但他的拳头每迫近一寸,便有温度攀升。
为他的拳势所指向之处,在这一瞬间有种与置身于祝玉妍天魔力场之中的错觉。
但那和天魔气场又不尽相同,这更接近一种气流迫压,而非是力场操纵。
宋缺刚要拔刀,忽然感觉到刀柄上被人轻轻一按。
下一刻他身边青衣白氅的少女便已经残影掠出。
宋缺早知道她的刀法中带着一缕格外鲜明的炽火气劲,却不知道她在此时不以刀气威慑,而只以内家真气出手之时,这种阳烈的气劲还能更上一层楼。
以武道问天道,剑道还是刀道又或者是以肉身入道,本就是殊途同归。
她如今出的是掌,可谁又能说这不是一把暂时藏匿了刀气锋芒的刀。
毕玄袭来的一拳对上的正是时年以嫁衣神功催动的霸绝人间!
凶悍的掌力与她在这风雪中拔地而起之时异常轻盈的身形之间形成了格外鲜明的对比。
毕玄未料当先回应他那一招的居然不是天刀宋缺,毕竟对方有着一字不合便追杀千里的战绩,纵然深居简出岭南将近二十年,按照毕玄的理解他也该是个相当有行动力的人。
但这出手的小姑娘,在这上来的一掌中,已然表现出了与他寸步不让的锋芒。
炎阳真气封锁的区域,随着时年掌风所致被打破,刹那间在两人身周的落雪,都好像被这凌空交手的两招震荡起的热浪所扑灭,形成了一片清朗明净的地界。
但这只是表象而已。
那只纤细的手掌与毕玄的拳风只差寸许之时,一股甚至比之方才出掌之时还要更加凶戾的气劲从她的掌心迸发,若非到了毕玄的境界,他恐怕会错漏对方掌中在此刻虽不分明却也可见的微妙扭曲。
这一掌绝不寻常!
嫁衣神功与炎阳真气到底谁在烈性上更胜一筹,若非生死相斗,毕玄也无法做出个判断。
可她这一掌卷挟破空之势,还近乎带着字面意思的破空,让毕玄那张看起来只懂得冲锋破阵的脸上,也多出了几分惊骇。
他猛地收招折身而回。
很难想象这具精悍的身体能在此时发挥出不弱的柔韧性,他收拳、腾身、踏空而回,落在了他来时方向的白石广场边缘。
于是在这一招的吃瘪过后,他还依然保存着几分武道大宗师的体面。
“好一个中原武林后辈,怎么我与宋阀主交手,现在竟然要小辈先出招了?”
毕玄的脸色变化在那张古铜色肤色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的端倪,但比起他刚才谴责净念禅院给他来了个下马威时候不服输的语调,现在他显然收敛了不少。
“你刚才不还当他是个不认识的小白脸?现在倒是宋阀主的叫上了。”时年抱胸而立,用饶有兴致的目光打量着这位突厥武尊,“那么想必阁下是时而认得人时而不认得人了,不知道你现在认不认得我?”
毕玄的回应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魔门圣君好大的脾气。”
“知道便好,阁下远道而来,上来便动手不怎么讲究体面,我们中原武林却不能不对你们以礼相待。”
时年解下了身上的披风丢到了场边,雪色的风氅随着飞雪一道落下,挂在了这白石广场的铜人像上,她敏锐地听到了在这盖上去的瞬间,从铜殿里传出了一声仿佛是没收住的木鱼敲击声。
“请阁下当好一个观众吧,否则你今日是飞着进来的,我便要你爬着出去。听闻阁下在六十岁后废弃了你那九十斤有余的战矛不用,若不想被人觉得是阁下提不动了,尽管继续放肆。”
她分明语气淡漠,却自有一种说到做到的气场。
但当她转向宁道奇的时候,方才在面对武尊毕玄的时候那种嚣张气焰又尽数收了回来,仿佛还是方才那个看起来像是在禅院佛门赏雪的出尘之人。
“宁前辈,请了。”
她的指尖抵住了一把飞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