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觉得自己挺冤枉的。
这个世界明摆着就跟他所在的世界不是一个发展状态。
雷纯是关七和温小白的女儿,以金风细雨楼和关昭弟执掌之下的迷天七圣盟之间的关系又怎么会不清楚这一点,也早在雷损伏击雷震雷失手,被迫逃遁离开京城的时候,便已将那个婚约给解除了。
他连雷纯的面都没见过,更不必说是如这个世界的自己一般与雷纯之间隔着杀父之仇,现在还套着未婚夫妻的名头,又要在此时相互利用。
“楼里如今的局势如何?”苏梦枕又问道。
“白愁飞伪造出了自己被我派的人刺杀的假象,更让我的人杀了张步雷,蔡京便有名目以京城戍卫总指挥以及相爷的名义缉拿我。若我没猜错,白愁飞已经拿下了青楼,白楼也失守了,红楼陷入包围,玉峰塔上的情况你们看我如今的样子应当也能猜到了。”
这个世界的苏梦枕,或者叫他苏楼主来跟另一个苏梦枕区分开,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断续了数次。
在他呛咳之时有种更加撕心裂肺之感,就仿佛他的胸腔里已经有了个难以痊愈的创口。
“黄楼呢?”时年突然出了声。
苏楼主怎么会没见到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牵着的这个姑娘。
她站在这地道之中举着个火折子,自己却更有一种明珠华光之态。
更引人注目的无疑是她的神态,那是一种自身也是上位者的处变不惊,站在那个异常健康的自己身边的时候,虽然两人的存在感都很强,却只让人觉得双璧辉映,绝不会只注意到某一方。
“黄楼本就是白愁飞的。”
时年眉头一挑。
这能忍?
来到了个发展轨迹与她曾经参与的世界完全不同的金风细雨楼,白愁飞那个在她这里甚至没什么存在感的家伙甚至来谋权篡位了,还把她的黄楼主持的位置给抢了,她若还能无动于衷,那她便不姓祝。
“如果他要下地道来寻找你的位置,他会从哪里着手?”时年紧跟着追问道。
在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忽然出手,以那位苏楼主完全无法抵挡的速度在他的身前要穴上一番轻拍,将嫁衣神功和山字经扭结而成的真气灌注进了他的体内。
两种剧毒在此时对他本就岌岌可危的身体的影响太大了,时年还不想自己和苏梦枕都还没弄清楚此地情况的时候,便先要见到这里的苏楼主身亡,那可就不太妙了。
有这几道真气为他续命,他们也多了不少操作空间。
“伤树。他此前派人将树给砍了用作试探,要入地道抓我,必须斫了树根。”
伤树,便是那棵代表金风细雨楼万世不坠的树。是当年上一任楼主苏遮幕种下,苏梦枕最喜欢的那棵树。
从玉峰塔往下的位置到伤树跟前并不远,塔上之人要面对那个枕头爆裂开发作的机关确实会耽搁些时间不假,但要下塔从伤树位置开始挖掘,其实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他们没有这个犹豫的时间。
苏梦枕一眼便看出了时年想做什么。
露出了个有些狡黠可爱笑容的青衣姑娘用指尖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显然是要他配合演戏,“你跟他换一下衣服呗。”
“好。”苏梦枕点了点头。
而白愁飞已经带人站在了伤树的跟前。
他身边还带着雷媚与天下第七,当然“天下第七”文雪岸是尊奉了相爷的指令来此的。
“你能确定从这里挖下去能找到苏梦枕?”身着灰袍背上背着个包袱,看起来高瘦而阴狠的文雪岸眸光深沉地看着眼前收到了信号便开始挖掘的地方。
“我早已测定这棵树便是他地底机关的总枢纽,只要毁掉了它,他在地下便会进退维谷,无力逃脱。”白愁飞回答道。
他才被那个他从未摸清楚的枕头暗算了一波,却未改在此时的自信。
这负手而立,仰头而望的男人,像极了当年王小石在黄鹤楼一带见到他时候的样子。
但王小石还未回京,苏梦枕已经被他逼退,他距离真正意义上的大权在握只有一步之遥。
他已与七年前不可同日而语了!
听到似乎有机关被凿动的声音,他收回了自己望天的目光,像是一只贪婪的饿狼一般死死地盯住了那个地方。
然而他看到的并非是枢纽被挖出,他距离胜利更近一步,而是一道刀光——
一道通天彻地的刀光。
文雪岸连跟在元十三限身边都不曾见到过这样的气势。
白愁飞曾参与过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联手对关七的出手,在那个京城里最出名的疯子也是最强者的面前也没感觉到这样惊心动魄的气浪。
伤树的树根陡然炸裂开来,那道刀光便肆无忌惮地横扫而出。
文雪岸本能地解开了包袱,发出了那“千个太阳在手里”的夺目之光。
但这道光依然没能压住那道狂飔而出的刀光,以不留分毫余地的姿态,将他手中压缩爆发出的势剑狠狠地击碎在了当场,连带着他本人也被横扫而出。
白愁飞的指劲本就在击退“梦枕”中那片比指甲还小的暗器时候几乎用尽,在这一刻危机袭来的瞬间惊神指的指力凝结已经少了三分威势,又如何能够抗衡这仿佛无处不可在的刀风。
一道血线从他的指节上扫过。
那根即将发出惊蛰一招的手指便被凶悍的刀光给削去了。
可他压根来不及去留意自己断指的情况。
他已经被突然出现在刀锋交汇之处的身影吸引去了全部的心神。
那件衣服,那个人!
他方才还在玉峰塔上见到过,而现在在烟尘与刀光之中,他缓步走来,分明也是他熟悉的走路姿态。
病得再重,他的脊背也始终是挺直的。
他的手中握的也是那把艳红如血的红袖刀。
可他断了一条腿又怎么可能能以这样的方式行走。
更让白愁飞目瞪口呆的是烟尘消退之时,他看到的赫然是一个仿佛重回到七年前,却比当年还要处在巅峰状态的苏梦枕。
中毒、伤病,以及背叛带来的心理打击,都在他身上消失无踪。
就仿佛有什么神力作用在了他的身上一般。
“怎么可能?”白愁飞按着断指失声惊呼。
“为何不可能。”苏梦枕语气淡漠。
他与白愁飞碰面的次数不多,最后得到的消息还是时年说的,他死在了甜山之上。
现在见到这个以金风细雨楼楼主自居,衣着贵气神态傲慢的男人,他居然觉得生出了几分觉得此刻场面滑稽之感。
这种见到跳梁小丑在面前失态的好笑,甚至冲淡了他对此地金风细雨楼陷入这样局势的悲哀。
他按照与时年商定的策略继续说道,“金风细雨楼坐镇风水龙脉之上,更有那天泉山下一泉眼,你真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白愁飞不信鬼神之说,否则为何他始终得不到腾飞之机,可现在他却被眼前绝非人力可能出现的场面震慑,不由倒退了一步。
“苏梦枕纵是用祈神降灵之术,也要斩杀你们这些叛逆之人!”
青年眸光如电,红袖刀上刀意缭绕。
但更让白愁飞觉得恐惧的是他的身后闪出了一个青衣少女。
这铺天盖地的刀气分明来自这个貌若天人,更不曾在面容上显露出分毫情绪的少女。
她又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