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飞惊好不好看这个问题, 时年又不是没亲眼见过他,又怎么会不清楚。
只是她实在没想方应看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会把声光色形之中的色与狄飞惊结合在一起。
在他此前提到吴其荣的时候,时年还以为他是因为出于和对方的并称这才要将他给拉下水, 而现在看起来,方应看分明是觉得只有有桥集团在此遭罪不大爽快, 六分半堂也得下场来。
直接提到雷纯多少显得有点目标太过明确, 但先提一个吴惊涛,再提那位狄大堂主,便没什么问题了。
时年甚至很想感谢一番方小侯爷的美意, 可她又只能做出个无动于衷的样子, 只是因为他是白愁飞推荐来的人, 又确实说得是那么回事, 这才勉强表示接受他的建议。
没发觉时年的情况有什么不对的方应看继续说了下去, “非要说的话,这京城之中的美色,神侯府中的无情也能算, 但阁下既然是要看歌舞,自然就不能选择不良于行之人, 还是姑且将他放在一边不考虑了。”
“至于形, 这要舞蹈跳的好看,自然得讲究一个灵活。”
时年都没想到紧跟着会从方应看的口中听到那个人的名字。
“论起灵活, 这京城中首屈一指的当数——朱月明。”
王小石简直要听晕过去了。
他怀疑自己不是三年多没回到京城,而是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久。
否则为何会见到方应看在此时还能面不改色地把刑部总捕也拉下马,还是用的对方身形灵活,适合来当个指导这样的理由。
朱月明确实很灵活, 灵活到哪里有争斗, 哪里便会冒出来这个满脸笑容的家伙。
何况王小石虽没亲眼见过, 却也听闻过对方有一手异常灵活的逃遁方式,就好像是一条蜕皮的蛇一般。
但是方应看到底是怎么做到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评估出了自身处境后,选择将所有人都拉下水,还个个都很有理由的?
“当然舞蹈的形也不能只是动得快,还得动得优美。”方应看无视了白愁飞和文雪岸投过来的“钦佩”目光,继续说道。
【杀疯了,这家伙真的杀疯了,你刚才对他动手的时候应该没有打中他的脑袋吧。】镜子感慨道。
“我用的力气怎么可能失控,”时年对镜子的怀疑大为不满,“或许这就是他觉得对自己来说最安全的处境。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位小侯爷掌握了多少种武功,更不知道他在京城里的浑水之下到底藏匿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势力,所以人越多,他也越容易隐藏自己。”
可惜,这种钻空子的手法,对有些人来说是没用的。
时年和方应看打过交道,还是不如现在能忍,也不如现在表面言笑晏晏内里心思深沉的方应看,自然知道养虎为患的道理。
她虽然只当此地是个误入的世界,但并不代表她就打算留下这个祸害在京城里。
她一边和镜子交流,一边也没漏掉方应看最后说的那句话,他说的舞姿优美的人对时年来说同样是一个熟人,便是落花舞影朱小腰。
算起来方应看说的也着实不错,朱小腰的武道是更接近舞蹈的,和在座各位更是熟人,来担任个指导也着实没问题。
何况,方应看在这里还埋了个坑。
朱小腰到底是迷天七圣盟的人还是金风细雨楼的人,楼里的人知道,时年这个名义上是被苏梦枕召唤前来此地的神使却应当不知道,若她在此事上有所犹豫,方应看便能从中窥探到蛛丝马迹。
然而他看到的只是这青衣少女点了点头,回答道:“好,我记下了,可还有旁人?”
方应看的笑容略微僵硬了片刻。
他不奇怪时年的反应,只是这些人已经涉及到了京城中最顶尖的帮会势力,为何她能将这番话说得就跟吃饭喝水这么简单。
而显然,她抓人也的确有这么简单。
先被送来此地的居然是那位向来很懂得在京城中的生存之道的朱月明。
他平时圆润肥胖的身体看起来是在躲避对面追捕的时候,因为甩掉了几层衣服而像是瘦了一大圈,但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他有些颓然地被人丢到了地上,看到任劳任怨这两个就算是在他手底下也一向是不太听他管教的家伙也在此地,不免叹了口气。
敢同时对他们这些人动手,对方的肆无忌惮可见一斑了、
没过多久他便见到了跟自己同样重量级的人物像是个皮球一般滚了进来。
反正这个世界的吴其荣又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惊涛书生,听闻对方更是六分半堂雷纯小姐的知名舔狗,替六分半堂办了不少事情,本着虽然暂时不认识这个世界的他,但站在六分半堂立场上,彼此就算是敌人,时年对他动手的时候那是分毫的情面都没有给。
更何况她与吴其荣交手过数次,对他那出活色生香掌法实在是要比大多数人都要熟悉得多。
吴其荣甚至觉得自己的每一招都能被对手预知到,当然就算她对自己没那么熟悉,他也实在不是这位活阎罗的对手,现在只能认命地跟朱月明来了个排排坐。
“谁能跟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吴其荣觉得自己简直是天降横祸。
趁着时年又出去抓下一个了,他干脆问出了这个问题。
要他说,如今的情况下,金风细雨楼内部的矛盾还没解决,哪来的多余心思把手伸到六分半堂来。
何况谁都知道,如他吴其荣这种实际上并没有正式加入一方势力编制的反而是最不该得罪的人,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哪天就从对手变成朋友了。
“那位方小侯爷夸你的掌法五色光华异香浮动,还带声响,适合给舞蹈队伍提供气氛。”先一步到这里的朱月明已经先一步弄清楚了情况。
对方小侯爷这种拉人一道下水的举动,大家都是在京城里混口饭吃的,对方身后又有方巨侠这样的人物,朱月明也实在不好说什么。
起码不能在明面上方应看这厮真不是个东西,居然一口气得罪了这么多人,就为了让自己少被关注一点。
但他已经在心里给方应看记了一笔,倘若他有机会见到方巨侠的话,非要连带着方应看在京城周边放贷的罪状一道告到方巨侠面前。
吴其荣闻言看了眼那位稳坐着的小侯爷,他脸上的伤口虽然还在,却谁都看得出那伤势之下的镇定。
他决定等等看总堂主的态度。
六分半堂虽在当年与金风细雨楼的相抗中以雷损身亡告终,但在如今的京城里,却不能说已经全然没有话语权了。
尤其是各方势力的交锋尺度,惯例是个让人心知肚明的状态,没有把敌对方的高手这样直白的方式打劫走的。
只是或许就连拱火得起劲的方应看都没想到,时年这个充分贯彻了既然要当个狠人,就不要犹豫的家伙,会连带着雷纯一起带过来。
这下不只是王小石,连方应看都傻眼了。
“你怎么连她都给抓过来了,要知道她可是你们金风细雨楼苏楼主的未婚妻。”
对不起,她不想知道这一点。
时年抿了抿唇,却没将这句话给说出来,而是解释道,“我去的时候先见到了你说的狄飞惊,然后就见到了她,她在唱歌。”
方应看能猜到她带上雷纯的理由了,果然听到她紧跟着给出的解释便是,“你说吴其荣的掌法中有声有香气,但总没有一个会唱歌的人当伴奏好用吧。”
这个理由谁听了都得说一句佩服。
狄飞惊低垂着头,在时年说这话的时候将周围的情况尽数纳入眼底。
在半刻钟前,他曾经抬过头。
在实在难以应付的对手面前他并非要一直选择低头,然而他的眼刀遇到了比任何刀光都要可怕的一刀,现在在他的侧颈留下了一道血痕,但凡再深一寸便有可能夺去他的性命。
而他的大弃子擒拿手也仿佛是一招打在了棉花上一般,丝毫没有对对方造成什么威胁。
甚至连大小姐也落到了对方的手里。
时年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就从金风细雨楼中的救世神灵,变成了京城中首屈一指的反派,不仅有绑票之举,还在此时干起了棒打鸳鸯的行当。
毕竟那位雷纯雷大小姐实在看起来有些可怜。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长到成年的雷纯,那个在她原本所在的世界里的,早就因为长得太像温小白,被关昭弟防止关七见了她发狂,以更倾向于保护措施地送走了,而现在见到这位雷姑娘,她只有一个问题了——
好好一个人,为何就要想不开投靠蔡京呢?
当然她这个对别人而言是“横祸”,对金风细雨楼来说是“福祉”的人不会问出这个问题,那位遇雪尤清的雷纯姑娘想必也不会回答她。
她转头就带着最后一位在方小侯爷的描述中应当来此的黑光上人,前来了此地。
至于朱小腰?王小石早就派人去通知了她,在明知道时年是站在金风细雨楼这边的情况下,与其等她去“请”还不如她自己过来。
詹别野在皇帝面前都很得脸,毕竟比起林灵素,他要有真本事得多,谁会想到他会被人用这样的方式对待,偏偏他进来之后环视了一圈,发觉在场的身份都不简单。
但他才压下的几分暂时不发难争辩的念头,在听到自己要加入白愁飞那几人的舞蹈队伍,甚至还被嫌弃了两句不太好看的时候,实在是没法忍住不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