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正谦一时不出声,不住地摸着自己的胡子,突然一拍手道:“赵侯,赵侯打来了苏州起,搜罗不晓得多少大夫,来,拿纸笔来,写个帖子求他救命了……”
李松怀立刻找人拿了纸笔,明正谦伏在小案上写了,明月见他气喘吁吁,立刻到了茶水给他喝,这样急匆匆赶来,气差点都喘不上了。
写了帖子,李松怀找人送去了赵侯的院子。
明正谦捡了个花凳坐下,屋里安静极了,气氛几乎凝结,都围着榻上的潜哥儿,明月歪了歪僵硬的脖子,这才发现外边的天都暗了。
丫鬟连忙出去捡了几个舒服的玫瑰椅,明正谦坐在边上,几人几乎把这屋里坐满了。
谢氏还叫下人把她上次那串佛珠都拿来了,闭着眼睛无声地转着。
屋里很快黑沉,没人讲话,气氛几乎凝固地能滴出水来,只有李松怀时不时低声叫人去瞧瞧药。
明月肚子饿的发空,她一点也察觉不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丫鬟已经轻手轻脚地给点了灯。
药熬好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了,丫鬟端着托盘进来,屋里的人接二连三都站起来了,围着看潜哥儿喝药。
丫鬟拿了勺子喂不进去,李夫人急的直掐手心,便只好强行灌进去了。
潜哥儿勉强喝了,几人都瞧着他的脸色,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就呕出一口血来。
李夫人几乎是尖叫了一声,凄厉到刺激人的耳膜,“大夫!”
大夫正守在塌边,疾步从一旁拿了针,烛光都闪烁两下,接着在潜哥儿身上扎了几下,这才止住。
明月攥着手心,呼吸都停了,死死地望着榻上。
大夫擦了擦汗,连忙道:“怕是不好,那药材他克化不了,该都呕出来的,现下就只有血,精气神都吐没了,得拿药材吊着……”
李夫人身子一软,眼泪直掉,喃喃道:“这要如何是好,这不行啊,不能这样啊,他这样小,大夫,你可怜可怜哥儿,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才这么高呢,你救救他……”
李松怀搂着她,不住地拍她的背,低声道:“听大夫的,咱拿药材先吊着,你也不能激动!”
李夫人听不进去,气都喘不上来,没一会就厥过去了,叫大夫扎了安神的针,送到隔间里休息了。
谢氏慌的不晓得该讲什么,“老夫人,老夫人那个大夫医术很好的,不是年前回苏州了吗,还在不在啊,这得找来看看啊……”
明正谦冷静道:“六月不到就走了,回京城了……赵侯夫人府上有消息了吗?”
丫鬟们都跟着哭,这会抹了眼泪连忙出去问,进来就道没消息。
明月浑身发凉,脑子里空空的。
李松怀叫人去库房拿了两只百年老参,切了叫潜哥儿含着。
屋里气氛沉闷,只有烛火时不时闪烁一下。
大夫叫每隔半个时辰便喂一次药,就看这一夜如何了,呕出来便是好的。
李松怀叫人拿了银子酬谢大夫,低声道:“辛苦了,且去备好的院里喝些安神汤,若是后头再有事,便去叫了。”
大夫点点头,叹口气,拿着银子便走了。
明正谦拍了拍谢氏的肩膀,安慰了几句,又眼见天黑了,今个还有的熬,低声问道:“家里几个姐儿呢,送回去没……”
谢氏点头,又想起什么,看向一旁脸色煞白的明月,强笑道:“叫人送你回去吧,何苦在这熬着……”
明月抿着唇,红着眼睛摇摇头。
谢氏还想再讲什么,明正谦低声道:“三弟那里……叫人去传信吧,万一……好歹见一面。”
谢氏擦了一下眼泪,点点头。
明月捏着自己的手指,觉得嘴里泛苦,好半晌才道:“不要,舅母,不要传信,潜哥儿还有救呢。”
明月控制不住表情地像个孩子一样瘪了瘪嘴,又很快克制了,哀求道:“他还有救呢,他这么小,救救他吧……”
谢氏红着眼睛,哽咽道:“好孩子,没事的,叫你三舅母来瞧瞧而已。”
明月觉得喉咙好堵,眼眶发酸,难受坏了。
赵侯府上的人很快就来了,带来一个老大夫,头发全白,看着年纪很大了。
他颤颤巍巍地跑进来,叫李嬷嬷拖着到了榻前。
老大夫查看潜哥儿的脸色,掰开他的眼皮看,又皱着眉号脉。
好半晌,他长长地嘶了一声,引得屋里的人都朝他看去。
老大夫便道:“老身看不好,术业有专攻,倒是有个老友精通此道,专门调养身子的。”
李松怀连忙道:“多谢这位先生,不晓得那位老先生现下何处?”
老大夫也不耽误,直道:“像是,到安山看义诊去了……”
屋里一静,明正谦立刻道:“我现下去衙里拿牌子,开了城门,去安山上寻一寻。”
谢氏几乎原地打转,反应过来又拦道:“不必不必,乘风是不是还在府上吗,拿他的腰牌去……”
一个丫鬟连声应了,去前院找人了。
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谢琅玉就来了,他身上有点酒气,来得很快,身后是赵全福等人,还携了一个老先生。
先前那个大夫一见这个老先生,惊了一下,“竟来的这样快?”
老先生喘着气,叫赵全福拖着来的,“我就在这府上呢……”
没有多问,连忙便坐下看诊了。
谢琅玉没讲话,明正谦低声问了几句,谢琅玉讲是找了这个大夫来给人调养身子的,今个正巧带在身边了。
明正谦于是也不多问,拍拍谢琅玉的手臂。
几人都低声寒暄了几句,便都紧张地望着老大夫看诊。
谢琅玉在屋里扫了一眼,随意捡了个椅子坐下了。
明月挤不进榻边,便安静地望着,脸色煞白煞白的,瞧着很狼狈。谢琅玉看了一眼,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没讲话。
好一会,这个大夫又开了个新方子,连忙叫人去煎药了。
李松怀小心问道:“先生,您瞧着什么情况?”
老先生收拾着箱子,想了想才道:“小公子还是太小了,大人都不惧此药,他这般倒是难熬了,且记得嘴里的参不能停,药搁半个时辰就喂一次,就看这一夜了。
李松怀点了点头,郑重道:“您辛苦了,且去旁的院里歇歇脚。”
老大夫拱拱手,施施然便去了。
屋里一时安静极了,蜡烛炸了几下,几人都面露疲态。
烛光叫几人的面容都昏黄,谢氏撑在玫瑰椅上,精神已经不太好了,看着明月道:“月姐儿,你去歇着吧,别在这耗着了……”
明月摇摇头,轻声道:“舅母,你都没用膳,你先去吃些东西吧,我想在这守着。”
明正谦直皱眉,“你们去用些东西,别把自个身子熬坏了。”
谢氏摇摇头,嘴唇直泛白,“我还是守着吧……老爷你带着月姐儿去,太晚了,先把她找个位处安置了……”
明正谦不放心她,“你看看现在的样子,你也去歇着吧,我在这守着呢……”
谢氏白着脸直摇头,“我哪歇的住啊……”
明正谦皱着眉要讲什么,谢琅玉轻声道:“这样吧,我先带着姨妈和表妹去用些东西,姨夫你守着,有事就使人来叫,看一会潜哥儿喝了药如何,接下来再安排吧。”
明正谦点点头,又讲了两句,谢氏犹豫着便也应了。
明月不想走,赵全福低声道:“姑娘,不差这一时半会,您这样子瞧着下人,得吃些东西,补补元气,这夜还长着呢。”
明月叫赵全福拖出去了。
紫竹同李府的下人讲了情况,便安排了一个靠近花厅的院子,叫人做了些好克化的食物。
院里摆了张圆桌,一旁都是黑漆漆的,下人慢慢挂了灯笼,这个陌生的小院就亮起来了。明月同谢氏坐下了,谢琅玉也陪着坐下来。
下人很快端了膳食来,两碗素面,配几个小菜。
谢氏吃了两口,放下碗直叹气,倚在桌子上眼眶发酸。
谢琅玉把小菜往谢氏的跟前轻轻推了一下,“姨母,用一些吧,你夜里要守着也得有体力。”
谢氏便强撑着吃了几口,便要回院子里去了。
谢琅玉劝了几句,她急着走,谢琅玉便叫人做了糕点往屋里送去。
明月轻轻呼了一口气,强迫拿着筷子吃了几口。
谢琅玉安静地看着她,见她只吃面,拿公筷给她夹了藕片。
明月头也不抬地就吃了,嘴里嚼着,吃着吃着就默不作声地哭了。
她垂着头,手里还捏着筷子,眼泪直直地掉到碗里,小声道:“我太害怕了,我不想潜哥儿死掉,我不想他死掉……”
谢琅玉看着她,把手里的筷子放下了。
明月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到碗里,还哽咽着把嘴里的咽下去,含着泪又吃了一口,艰难地咽下去。
谢琅玉起身坐到了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腕,把她手里的筷子轻轻拿了,“不想吃就别吃了。”
明月便仰着头,缓缓地吸了吸鼻子,不想叫眼泪流出来。
谢琅玉坐在她身边,两人都对着桌子,谢琅玉也不侧头看她,只抬手,在她脸上抹了一下。
他把明月的眼泪擦了,道:“没事的,表哥在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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