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二十载岁月悠悠,在舞台上无声流过。
原来腰背佝偻的李老师年轻的时候,居然有这样阳光朝气的一张脸,和这样高大挺拔的身姿。
“谁答应和你住啦?”许知然瞪了他一眼,神态像足了周丹班上那些和男朋友撒娇的女同学,青春又俏皮。不过她没嘴硬几句,就忍不住憧憬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对未来的向往:“那我要把盆摆在阳台,嗯,再去拍一张最好看的合影,洗好挂在卧室!我们还没拍过合照呢!”
沈幼清宠溺地看着她,眼中全是温柔之色。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急促的呼喊打破了这份流动的温柔:“李远,快去宿舍楼下接电话,你们老家打来的,说你初中班主任生病了!”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舞台再次暗下去。
随后灯光亮起,映出许知然恨铁不成钢的一张脸:“李远,明天就是报道的日子,你真的要放弃长垣吗?”
“那何慈,你真的想放弃我们的学校吗?”沈幼清的表情同样倔强而失望,“于老师还躺在医院里,她最后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村小那二十几个孩子!”
“教育局会派新的老师下来,又不是非我们不可!”许知然被他吼得有些心虚,微微侧过脸去,“我们已经代了十几天课了,再拖就不能入职了。”
“可村子离县城有几百里路,要翻两座山,供水供电都不稳定,你没听于老师说吗?县教育局这些年派下来的年轻老师,没有一个能待满一年的。”提起于老师,沈幼清声音更急切了,“何慈,没有老师愿意来的话,村小会被撤并,我们村里的孩子要翻两座山去上学!”
许知然眼眶一红,声调也渐渐高了起来:“所以呢?所以你就要放弃三轮面试才进去的长垣,留在山里当一辈子小学老师?李远,你忘了我们高三的时候拼命读书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离开这座山,不是为了留下来!”
“可我们要是走了,村子里其他人就没机会走出去了!”沈幼清彻底急了,“没有于老师我们早就出去打工了,哪里来的大学可读?拒绝她最后的心愿,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许知然一下子站住了:“什么意思?”
沈幼清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看着她:“你要走,我拦不住,可我没办法拒绝于老师。”
许知然猛然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管她走不走,他都决定了要留下来。她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声音颤抖地说:“等赚了钱,我们回来做捐助人不行吗?给村小捐好多好多教学楼,让孩子们都能搬进新学校!不行吗?”
“那得再过多久?十年?二十年?如果回来的时候村小已经没了,我怎么跟于老师交代呢?”沈幼清悲哀地看着她,咬着牙根努力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何慈,我们分手吧。我祝你前程似锦,鹏程万里。”
许知然泪流满面地看着他,哽咽着问:“那我们的月季呢?我们的照片呢?我们……”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流着眼泪狠狠扭开头,抱起自己的行李,头也不回地汽车站走去。
她边走边哭,没有看到沈幼清悄悄在后面跟了一路,直到目送她走入汽车站的大门。
汽笛声终于响起,门外的沈幼清攥紧了拳头,眼圈通红,终于忍不住落下一行泪来。
这座青山就像一个明晃晃的分岔路口,将两人的一生彻底划开,一隔就是二十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