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姐一愣:“什么故事?”
她第一反应甚至觉得是许知然在说笑话,毕竟圈内演员底盘如何,她多年职业生涯实在看得多了,哪怕是正经科班毕业,又有几个入行之后还会拿笔?
这一切想法使得红姐想也没想,一个疑问脱口而出:“你,写故事?”
许知然却没有笑。她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认真地说了句:“我,写故事。”
这一天红姐的办公室,灯一直亮到很晚。
许知然将一切和盘托出。
从中学时代对文字的懵懂热情,到阴差阳错的专业报道和更阴差阳错的一炮而红,再到《一秒入戏》现场那本蒙尘已久的《青山》,甚至还有《谁动了我们的月饼》和《打工日记》里那短短十几分钟的博物馆演讲词,凡此种种,巨细非遗。
到最后,许知然说:“最近我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在了和沈幼清一起看望他父亲工地当年遣散的工人上。我记住了很多细节,也看到了很多从前从未接触过的景象,所以想把这些记录下来,讲给更多的人听,也让更多的人看到。如果能让更多的人记住,并且对他们有所影响、有所改变,那就更好了。
“年纪小的时候,喜欢的人朝三暮四,理想的职业也变了又变,可只有这件事,是我从小到大唯一恒定不变的梦想。红姐,我非做不可。”
这番话许知然在心里想了很久,讲起来还算条理清晰,红姐也听得颇为认真。
到最后她点点头,说了一句:“你这个故事说服了我。如果我是制片人,会为你的故事感动。”
然而说完这句,红姐却不顾许知然亮起来的眼睛,长叹了一口气:“可惜知然,我不是制片人,我是你的经纪人,上头还有我们共同的公司和老板。《双侠记》之后,你和小顾两个人炙手可热,没有哪个当红明星敢撇开所有剧本和行程,空窗整整两个月的。肯让你签《并蒂》,就已经是我和他们反复争取之后的结果了。”
“我知道。谢谢您红姐。”许知然真诚地说,“但就像我刚才说的,我非做不可。公司如果有别的安排,只要行程不算长,我可以努力配合,可这个故事我一定要写出来。我实在不愿意心里挂念着一个非写不可的故事,表面上又去敷衍另一个故事,这样即使演了也只能破坏口碑,红姐您说是不是?”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大胆道:“我知道公司一开始签我,只是想签个看起来口碑不错、流量也不错的年轻小。不管将来前景怎么样,至少三十五岁之前都能吃一吃青春饭,反反复复在各类偶像剧里刷屏,在年轻观众里争得一席之地;至于三十五岁以后——公司的钱挣够了,我也收入不菲,退圈养老又怎么样呢?至于作品不作品的,除了痛心疾首的观众,真的会有多少人在意吗?现在大家都是这样做的,不是吗?
“红姐,我知道很多流量都在走这种千篇一律的捷径,但我不想忘记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是想把心里的故事讲给所有人听。我不是在讲什么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我也爱钱,也想利益最大化,可赚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呢?片酬总能再挣,流量也不至于这么容易耗光,可好故事、好灵感就为你停留这么点时间,没有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做演员也好,做编剧也好,其实都是在讲故事,殊途同归,不是么?”
她一字一句道:“红姐,请您把我的意思转述给公司;或者,让大老板亲自约谈我。”
很少抽烟的红姐不知什么时候点燃了一支烟,一点火光在她指间不住闪烁。
许知然不耐受烟味,却也不敢提出抗议,实在忍不住了才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红姐听见,狠狠吸了一口烟,然后一把摁灭了剩下的烟头,恶狠狠地对许知然说:“哪天你要是站在领奖台上,获奖感言最好就按刚才跟我说的这段念,一个字都别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