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仲容往日耍横打人的气焰消失了,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说道:“醉酒误事,搁往常,三五个壮伢子,不在话下。”
王阳明关切地问道:“眼怎么样?”
危寿说道:“不要紧,还能看到。就是为了保护眼睛,才包扎起来的。”
王阳明见池仲容点头,安慰道:“真是万幸!好好歇两天,调养调养!危寿何在?”
危寿仍然跪在地上,应道:“下官在!”
王阳明声色俱厉地吩咐道:“严惩肇事者,巡捕官,狠狠罚上二十杖,巡捕吏卒,每人三十杖,替池义官出气。请最好的医生给池义官疗伤。立即去办!不得再次玩忽懈怠,如有差错,定要严惩!”
池仲容心中五味杂陈,是抱怨王阳明,还是感激王阳明,他不清楚,但是有一个念头是确定了的,他说道:“谢谢王都堂几天来的款待,虽然……唉!小民还是回到山寨养伤吧,只求王都堂准行!”
王阳明说道:“哎呀!出门一日难,在家千日好。出了这事,本院也不好再留你。池义官,你打算哪日上路?”
池仲容说道:“就明天吧!”
王阳明说道:“明天你歇上一天。衙门要准备准备,就搁在初三吧,好好给你们饯行,犒劳犒劳!你能归顺朝廷,大功一件!危寿,好好安排池义官的生活。”
初二,祥符宫内,赣县主簿周鉴组织十几个人忙忙碌碌,扎搭彩棚。彩棚门脸上一副对联,上联是“三浰愚顽弃恶从善成新民”,下联是“两江百姓既往不咎享太平”,横批是“好事成双”。宫内后园,十几个人杀猪宰羊,埋锅架案,准备炊事。一头猪在煺毛燎毛,散发着一股熏鼻的煳臭味,三三两两的浰头寨兵时不时探头探脑,兴奋地往后园打探,或者干脆朝着后园方向,使劲吸溜几下鼻子,提前闻闻肉香味。
正月初三午时,祥符宫内一派喜庆,祥符宫左邻右舍的光孝寺、城隍庙、海会寺、武庙、五道庙,钟声齐鸣,寺庙钟声在为赣州百姓消灾祈福,祥符宫内的一口大钟,浑厚的嗡嗡声把大院内桌子上酒碗里的酒都震得荡起了涟漪。
地面上的一片喜庆气氛,丝毫没有感染到天上,天空阴沉沉的,飘起了若有若无的雪。
院子里八张大方桌摆成个棋盘方阵,每桌或五人或六人,坐着一色青衣的浰头寨兵,各桌陪坐一两个赣县的褐衣捕快。靠近三清大殿门前,单独摆着一张桌子,危寿主座,客位是池仲容,黄表和周祥陪坐。
三清宫廊庑下,摆着三张桌子,居中靠后是王阳明,左右稍微靠前些是杨璋和郏文。钟声刚刚停下,余音还在袅袅,只见黄表起身,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池义官、浰头各位兄弟,年前因听读了王都堂的《告谕浰头巢贼》,”黄表说着,朝向王阳明方向拱着手,“池义官深明大义,弃恶从善,归顺朝廷,兵戈化为玉帛,皆大欢喜。如今,各位兄弟就要回家,王都堂为大家饯行,下面,恭请王都堂为大家训话!”
王阳明起身,端起黑瓷酒碗,说道:“池义官,各位新民,天冷,热话不如热酒暖心,一切都在这三碗热酒里,本院为大家送行!喝好酒,吃饱饭,大家好动身!”说着,王阳明一口气连喝三碗。
杨璋、郏文、危寿、黄表、周祥纷纷起身,池仲容跟着起身,各桌陪客纷纷起身,浰头各寨兵纷纷起身。刚才,钟声嗡嗡震耳时,各桌陪客纷纷给每个人面前的三只瓷碗倒上了热酒。这时候几十双眼睛一齐看着王阳明三碗酒连续一饮而尽,与池仲容同桌的危寿、黄表、周祥也连饮三碗。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天冷,有些人早就贪着碗里的热酒;有些人贪着这顿大吃大喝,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空肚子,急着喝了酒赶快吃肉;有些人盼着早早干了三碗酒,上路回家与亲人团聚。加之有各桌陪客软硬劝酒,浰头一众人三碗热酒先后下肚。
看着大家喝尽三碗热酒,王阳明身子一晃,险些晕倒,他强打精神,也不说话,起身离开了三清宫殿廊。杨璋、郏文跟在王阳明身后,一起绕道匆匆离开了祥符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