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斯塔吉汗没想到塞利姆会在此时撤军,以为这是引诱己方主动出击至伏击圈的计谋,一直按兵不动,直到数日后围城营地人去楼空才被迫相信对方是真的要跑。 虽然没能堵截敌军、生擒贼酋很是遗憾,但奥斯曼军的撤退无疑宣示了此次冲突的胜利方是谁,塞利姆的特别军事行动没能切断杜勒卡迪尔与萨法维之间的关系,反而让二者的距离拉近了。 “真主在上,总督阁下,先前我对贵军还有所怀疑,看来是我错了,还望您谅解。”博兹库尔特的态度软化许多,努力想要博取乌斯塔吉汗的好感。 “呵呵呵。”等一旁的女奴往杯中斟满酒,饮完一口的乌斯塔吉汗浅笑道:“若是这点小误会我都要放在心上和您斤斤计较,那就显得我和我国对盟友太过苛刻了,这是胡达所不喜的,不是么?” 见对方没有要刁难的意思,松了口气的贝伊打算继续讨好对方,例如信仰问题,不过乌斯塔吉汗只是摆摆手表示这个不急,等日后再谈。 确定好不再向奥斯曼下注的贝伊终于要将小女儿交给伊朗人,萨法维军没有继续再待下去的理由,乌斯塔吉汗再从贝伊手中收取赠礼后便班师返回首府。 来自伊斯法罕的回复恰好于他回到府邸时抵达,易卜拉欣希望总督能够克制谨慎地行事,小心处理边事,并且还派遣使者带着亲笔信前去开罗打消坎苏·高里对萨法维军入驻缓冲区而产生的疑虑。 “不需陛下担心。”乌斯塔吉汗当即让书记官就现状写好回复报捷,然后开始想着这次能收获多少恩宠。 ………… 塞利姆的失败对于高门来说暂时还只能算次要事务,这让特拉布宗总督能返回他的巢穴中不收干涉地安然舔舐伤口。并策划接下来的行动。 就在他北返之时,马尔马拉海岸发生了罕见的大地震,整个科斯坦丁尼耶都被此次灾难波及,城内数千大小建筑倒塌,托普卡帕宫、阿亚索菲亚大清真寺等宏伟建筑都不同程度地受损,疏于维护的狄奥多西墙和引水渠多段垮塌。 好在虽然平民死伤不少,可帕迪沙和高门的大员都无一遇害,让救灾工作能第一时间开展。接下来数周,大片化为瓦砾的建造废墟逐渐被清理,伤员得到力所能及的救治,尸体被紧急处理,受灾群众被临时安置在城郊帮助进行重建。 同时巴耶济德二世下令宫廷暂时迁回埃迪尔内,直至重建工作完成,威尼斯大使全程见证重建工作。 科斯坦丁尼耶遭受的天灾成了奥斯曼目前的舆论焦点,御用文人借机吹捧帕迪沙对宗教的关注:“正是因为世上最伟大的君主巴耶济德——愿真主永远庇佑他!——对信仰的虔诚、热忱,还有对世人的仁慈包容,才使他在此次可怕的灾难中得到真主的帮助而毫发无损……” 民间的舆情则复杂许多,对于突如其来的地震和其后很有可能会发生的瘟疫,由信仰危机感带来的恐慌没能随着时间被扑灭,反而愈演愈烈。 保守古板的教士坚称“小审判日”——这是灾后流传范围最广最知名的称呼——是因真主为地上的穆斯林没有遵守戒律感到失望而降下的惩罚和考验。 “为了全体穆斯林能够渡过考验,不能再放任不清真的行为存于世间!” 这个大批判的范围不仅限于饮酒等生活作风,还延伸至政治,例如耶尼切里征募制度在教法学上的争议,强迫基督徒孩童皈依伊斯兰教无疑是侵犯了齐米的权益。 不过这类言论连小风小浪都算不上,这些根本无法影响宫廷大政方针的一小撮乌理玛直接被无视了,倒是托钵僧散布的言论更有号召力。 “停止对教友同胞兄弟的迫害吧!无论他是不是阿里的追随者,都不应该受到世俗强加的偏见和打压,真主不会想看见穆斯林之间相互残杀压迫,只要这类不公依然存在,惩罚就不会停止!” 于偏鄙乡村的一处集会中大声阐述此等“反动言论”的托钵僧便是一位什叶派,更为重要的是,他暗中尊奉远在伊斯法罕的谢赫为主,长期独立在小亚细亚和鲁米利亚为教团发展信徒。 在合法乃至受到资助的宗教活动下,是他对各类对奥斯曼不满者的长期接触。他知道有太多人对奥斯曼不满,上次他们团结在杰姆苏丹周围反抗他的兄弟,如今同样只需有号召力的人振臂一呼…… 他此刻就在指责包括强制迁徙在内的多项政策,巴耶济德二世因警惕而开始收紧对什叶派的态度,他就借机煽风点火。 各种有利不利的言论散播的同时,大地震的消息不胫而走,威尼斯大使记录道:“这次地震之大可谓是前所未有,君士坦丁堡损毁得很严重,城内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建筑,即便是金角湾对岸的佩拉(加拉塔)也是如此。灾难不仅使数万市民丧失生命,造成的财物损失甚至难以用杜卡特计数的。灾后的各种繁琐事项和对城市的重建工作已经牵扯苏丹和高门的多数精力,还要耗费大量的财力,或许土耳其人接下来数年都缺乏财力进行大规模的战争。” 奥斯曼遭此大灾,欧洲方向长期受到威胁的几个邻居听闻都难过得合不拢嘴了,一时竟然激起上至贵族、下至贫民对集体祈祷和宗教游行的热情,感谢天主对异教徒的惩罚。 不过在意大利战火越烧越旺的当下,基督教欧洲已经组织不出一支能够打击奥斯曼的十字军了。 海对岸的布尔萨,留驻于此的伊朗领事是距离科斯坦丁尼耶最近的官员,他通过与威尼斯大使之间的书信往来了解到诸多情况,包括预估的损失和高门当前的工作重心等。 领事将这些信息简单整理后发回至国内,并着手收集更多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