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九本想让他去包扎一下伤口,但看了看他的神情,还是故意忽视了这一点。
奉九有点害怕宁铮这个样儿。但自己的想法不借机说出来,她也会憋得很难受:几件事情叠加在一起已折磨她有一阵子了,自己纯粹是无辜受累,这又是凭什么。
“我想申请去哈佛念硕士。”
“……念完硕士,不接着念博士了?几年?还回来么?”
奉九犹豫了一下,硕士本就是为博士的深入长期的研究工作而做学力上的准备的,尤其这个时代的人,念硕士的,百分之九十以上就是为了读博士。
几年?大概得五六年吧。如果速度足够快,也得三年半。回来不?当然回来,这是她的国家,她的家乡,怎么可能不回来。
可奉九看着眼前的宁铮,还是选择了没说话,因为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的神态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刻正死死盯着奉九的眼睛,一向清澈的眼白已变得通红,浑身上下紧绷,连刚才说的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阴冷的味道。
“怎么了,又想离开?我哪里做的不好?如果杨四的事儿让你烦心了,我道歉。以后再也不会了。我承认,一开始我的确是想用她来试试你对我的感情……没想到,我对你的好,还是都喂了猫。奉九,你真的伤了我的心。”
他微微笑着,用伤着的手拿起奉九的放到自己胸口,接着团握成拳,拿着她的拳头一下一下捶着胸膛,越来越重,连奉九都感到了疼痛。
宁铮出血的手把她的拳也染上了血色,沾湿了他的胸口。
她抿紧了唇,拼命往回缩手。
她看得出,宁铮处于失控的边缘,其实奉九早发现他是个很矛盾的人:外表看起来俊秀无匹、清雅知礼,实际上,他对自己的感情浓烈到偶尔会有些暴戾,看他对自己的那些亲密的动作就知道了。也许他的骨子里带了点施虐和受虐的倾向,熟读弗洛伊德《性学三论》的奉九谨慎地评估着。
宁铮看着不动声色暗暗往后缩的奉九,看着她像个玉雕的美观音一般,明明慈眉善目,却不肯施一点仁慈于自己,心里忽然大痛:捂不热,喂不熟,这就是这个小白眼狼给自己的回报。
他把她紧张得又攥起的小拳头举到唇边吻了吻,接着在她的脑门中央轻轻一点,他点的地方很有说道,奉九毫无抗拒地向后径直倒下,宁铮随之重重地覆上了她。
原本他还想着,今天好容易清静,要带她去棋盘山骑马,现在秋高气爽,骑马正当时;再去北陵的四里河划船,两人还可以带些冷食甜点来个野餐;今晚,就在北陵别墅住下,明天一大早再送她回奉大上课,多好的安排,不是么?
他盯着她的眼睛,“你想去,也不是不行……那就从现在开始,咒我死掉吧,死在战场上,或者像我爹那样……到时候,你想去哪里,都随你,可好?”
奉九一听,清润的眼睛在惊恐之下倏地睁大了,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呜咽,好像光听到这样的话都是可怕的。
她马上举手捂住他百无禁忌的嘴巴。如果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得到出去读书的自由,才能摆脱他,她宁可不要……
宁铮冷冷地拨开她的小手,毫无顾忌地抱紧了她,奉九痛得一缩,却又被强行打开,整整一天,两人都没有出屋,宁铮把他们锁在这张大床上,帷幔落下,隔绝成一座孤岛。
宁铮反反复复地在沉沦、狂喜,却每每刚刚攀上巅峰,又充满了虚无。
此时已是周一,天已大亮,宁铮起身,抱着奉九去了浴室,她被细心地梳洗过后,又被安置在了床上。
宁铮随后像匹温柔的雄兽一样,一遍遍吮吻着她。奉九甫一接触情欲,就被宁铮施以最高阶的享受,对于这样的举动早已习以为常,但并不意味着不会羞恼。
好半天他才站起身,换了衣服,无声地出去了。奉九想起身,又马上倒回了床上:除了三年前生病那次,她还没有过这么无力的感觉,她悲哀地想着,今天肯定上不了学了。
奉九这才知道以前的他即使总是兴致勃勃,让她误以为那已是他的极限,可从昨天的经历看来,这才意识到,其实他一直都在节制着。
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轻轻安抚着她,清凉的感觉随之弥漫开来。
宁铮说,“我给你请了假,今天就好好休息。”奉九不语,拒绝与他有任何交流。
宁铮伸手摸摸她的脸,低头轻吻她的面颊,“可我说的话,还算数。想自由自在,那就加把劲儿,咒我死吧。”
奉九的眼泪又下来了,作为一个最是与人为善的人,宁铮明知这一点,却故意抓住她的痛处大加利用,果然是个……混账东西!
忽听得一声轻叹,宁铮已甩脱外衣上了床,伸手要抱她。奉九吓得一哆嗦,赶紧费力地往里挪,不让他碰。
宁铮顿了一下,还是把她抱在怀里,“别想着躲开我。你就是为了我,才出生到这个世上的,知道么?”奉九一听,抬头怒目而视,这还能再往自己脸上多贴层金么?
宁铮一看笑了,抚着她的长发,又在发心印下一吻,郑重其事地说:“昨天我也是气昏了头……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要学着相信我,我值得你的信任。知道么卿卿?”
被搂在他胸口的奉九实在受不了他再自说自话,忽抓住他的白衬衫使力向两边一扯,闪着七彩珠光的贝壳纽扣纷纷掉落,奉九一口咬了上去。
宁铮一直勤于运动,胸口肌肉厚硕,乍然被攻击下自然起了防御反应,变得坚硬无比;奉九一咬不中,气得“哐哐”猛捶他胸口;宁铮无奈,赶紧放松身体,肌肉变软,奉九到底如愿。
没一会儿,奉九已尝到了口中的血腥之气,用尽全力下,腮帮子都咬酸了,只能松了口,抬头,一双大眼恨恨地瞪着宁铮。
宁铮被咬得不免又起了反应,但再怎么样今天也是万万不能了,他深吸气,压下欲求,含笑看着她,就好像胸脯上出现的一个完整的圆形牙印,正往外丝丝冒血珠的不是他一样。
实际上,他不以为忤,反而兴奋非常,两眼里像是有阴暗的火苗在飘荡:奉九对他的感觉没错,他在奉九面前,已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受虐狂。
宁铮又猛地低头吻住她,两人互相交换、共同吞咽着这股子铁锈气息。刚刚已耗尽了仅存的力气,奉九只能被动地承受着。
好半天两人终于分开,宁铮深深地凝视着这张不屈的容颜,又把她放到床上,“好好休息,我知道你缺觉,睡吧。”
奉九倔着性子不肯闭眼睛,宁铮在她眼睫上一舔,又把身子紧紧贴向她,“我觉得还不够,想接着陪我么?”
那还是算了,已经吃了一次眼前亏的奉九赶紧闭眼。宁铮一笑,两人很快又睡了过去。
而周一当天,在奉大和宁军军部,对于两位一向是模范满勤人员的缺席,也有不少人大感意外。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宁铮果然恢复了以往的体贴,奉九也不再提出国读书之事。夫妻俩很有默契地不再回顾当天火车脱轨一般的情形,毕竟那种感觉并不好,到目前为止,这还是两人成婚以来唯一一次闹到那个地步。
绝大多数时候,婚姻生活就是如此:家,并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
如果真的什么事情都要讲得清清楚楚,算得明明白白,那家早已不成为家。
只一件事奉九觉得很是碍眼:明明手上有最好的伤药,可那天被怒火万丈的自己咬到差点掉肉的宁铮却并未及时上药;等到一星期后,在床笫之间,奉九才发现,伤口虽已结痂,但咬痕深深,眼见得已错过了最佳去疤痕的时机。
奉九一看过去就把眼睛赶紧移开,作为一个良善的好孩子,奉九何曾在身体上这么伤害过一个人?从此后这个疤痕也成了奉九情绪控制的警世钟。
只是投桃不见得换来报李,从那以后,一旦奉九不想陪情绪高涨的丈夫共赴巫山,他动辄裸着上身往她眼前凑,一双深沉如海的眼睛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直到看得她错开眼睛,无处安放的眼神正好落到他胸口这疤上,看着即使过了这么长时间,仍然显得森然可怖的疤痕,奉九往往还是低了头,进而让他得了逞。
而北陵别墅的管家鲍喜来,倒是见证了另一场哭哭啼啼、恨不得把门框拽掉也扒着不肯走的闹剧。杨四到底被她听了训诫后面有愧色的大哥生拉硬拽地拖走了。她被径直送到上海,进了一间不出名的私立大学读书。
至于她对宁少帅的念想是否就此打住,还不得而知。毕竟,她觉得还没来得及充分发挥自己弱质纤纤、小鸟依人,外加活泼娇俏的优势就被硬生生喊停了,怎会不生出壮志未酬的感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