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听到嬴高的话,将闾三兄弟脸上尽然罕见的带了几分羞窘之色。 “唉,汝是不知啊高,都怪那建成候,他不知道从何处寻来两个踏鞠好手,将吾兄弟三人打的溃不成军,只得无奈学那犬吠,不曾想被母亲得知,就将吾兄弟三人狠狠鞭打了一通禁足宫室之中,还是夫子遣人询问,吾兄弟三人才能出来。” 年纪最小的奚白终究憋不住,更不要说还被跟他们三兄弟关系最好的十六哥怼着脸指责,梗着脖子羞恼道。 建成候?不就是胡亥么,自从胡亥封爵,只允许别人以爵位称呼他了,除了大哥扶苏外对一众兄弟姐妹也是如此要求。 胡亥之所以不敢对扶苏这样,嬴高觉得应该是怕被捶。 踏鞠?这个嬴高知道,咸阳宫内的皇子最主要的娱乐活动了。 除了踏鞠外,还有斗鸡、走犬、六博三种如今最为流行的娱乐活动。 斗鸡、走犬都需要专门的鸡犬,宫中的皇子除了如胡亥这般已经封爵的狗大户外,绝大多数皇子都是根本没有能力去玩这两样东西,更不要说咸阳宫内也不允许。 至于六博,其实是一种掷采行棋的棋类游戏,这又实在是太考验心性了。 半大小子正是好动的时候,众多皇子皇女倒是玩的极少,所以踏鞠就成了咸阳宫内一众未成年的皇子们最主要也是最喜欢的娱乐活动了。 听到奚白的话,旁边的将闾和皓也都是一脸不堪回首之状,显然这次三人的母亲把他们收拾的挺狠。 “你们又跟建成候赌斗了?是为了奚白?建成候又拿了一柄剑出来?” 胡亥授高爵建成候,又深得始皇帝宠爱,不说始皇帝的赏赐,仅仅靠爵位的俸禄,那身家都不是他们几个无依无靠的皇子可以比的,所以胡亥的好东西很多。 而将闾兄弟三人之前已经跟胡亥踏鞠赌斗了两次,据说赢了两柄上好的剑器。 见三人吭吭哧哧不说话,嬴高就知道自己说中了。 “不是赢了两柄剑了么……额,你们还真的当众犬吠了??” 说道一半嬴高就知道,兄弟三人定然是不愿意把赢的剑器拿来做赌注,再加上之前已经赢了两次,三兄弟肯定以为自己不会输,还想通过胡亥再给奚白也弄一柄剑,所以才选择了当众犬吠做为赌注。 “嗷呜……是不是颇为威武?” “建成候那厮尽然说吾等三兄弟学的不像,来来回回数十次,不然哪会被母亲知道!” 奚白的话,将闾和皓深以为然。 “……” 你仨怕是不知道其实有个叫二哈的品种吧。 嬴高脑中不自觉的脑补了三兄弟排排蹲昂着脖子“嗷呜……”数十次的画面。 然后悄然退了两步稍稍远离这三个满满二哈气质的兄弟。 打的轻了啊。 “不说吾兄弟了,建成候那丢的脸吾兄弟肯定要找回来的,倒是高汝……” “哈哈,笑死吾了,问问众弟子,狼啸和犬吠谁人不知?岂能相同?将闾公子三兄弟言无信、行不诚,竟然还欲寻衅建成候,殊不知建成候可是寻了将闾公子几日了。” 将闾话还没说完,旁边就传来一声大笑,或许因为正是半大小子处在变声期,这刻意加粗了嗓音的大笑听在耳中还真有点像公鸭。 “混账,阎吉小儿,汝竟还敢犬吠。都传中车府令乃是踏鞠好手,定是汝这狗贼背后进谗,不然建成候从何处找的两个踏鞠好手做近侍?” 奚白见到旁边说话的人,顿时大怒,嘴上说着手上也没停,挽起袖子一把揪住了说话之人胸前的衣襟。 “吾兄弟也找了汝这小儿好几日了,定是汝这小儿四处宣扬,不然吾等母亲从何而知?” 将闾和皓两兄弟见到阎吉也是一下红了眼,骂骂咧咧围了上去。 阎吉,嬴高认识。 中车府令赵高的干孙子、典客府行人阎乐的儿子,因为赵高是胡亥的老师,阎吉自然也成了胡亥最为忠心的跟班。 阎乐的儿子啊…… 估计胡亥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堂堂二世皇帝最后会死在自己这个小跟班的老爹手里。 “哎哟……奚白公子……哎哟……将闾公子……等夫子归来吾定要好好告上你等一状……” “汝这小儿竟还敢告状,吾等先把夫子的板子打回来!” “哎哟……啊……轻点……将闾公子,小人错了……” 阎吉开始还嘴硬,不过一会功夫就被将闾三兄弟揍的开始叫饶了。 学室内的一众弟子嘻嘻哈哈的围在四周指指点点,不过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劝。 概因阎吉本只是个行人(典客府属官)之子,如果不是赵高的关系,根本不可能跟着一众大秦朝堂上最顶尖的贵二代同窗的。 胡亥虽说有赵高教授律令,但是每一月的考校还是在学室跟众多弟子一起的。 毕竟没有对比,谁都不知道胡亥到底学的如何,在考校之前,胡亥都会在学室呆上那么两三天。 年纪小却又最受始皇帝宠爱,更被授为高爵,可以想象胡亥在学室内的跋扈。做为他跟班的阎吉,自然不遭人待见。 “哎哎哎,莫冲动莫冲动,想想冲动的惩罚啊!” 嬴高连忙上来拉着三兄弟道。 “何为冲动的惩罚?高,吾发现汝脑子莫不是真的进水了,今日总是讲些胡话。” 奚白一撸袖子还要再上。 不过嬴高觉得大概率是因为如果踏鞠赢了胡亥的话,他也有一柄好剑了,不曾想输了,狼嚎还挨揍。 “打的太重,夫子的板子可不是好生受的,打了板子,让阿姆知道,你等是鞭子抽的还不够吧,我看你才是脑子进水了。” 嬴高低声骂道。 “正是正是,高公子说的有理,将闾公子真不是吾啊,踏鞠那日众弟子都在啊,还有众多的近侍啊。” 阎吉听到嬴高的话,连声附和道。 将闾、皓、奚白三兄弟也慢慢松开了手。 “汝这小儿可还要状告与夫子?” “不告,不告……” 阎吉眼睛转了转,连忙拍着胸脯道。 “怕是告了也无用,阎吉你可有皮外伤?没有吧,更莫说先前我见夫子可是特意记下了那数个没有来的弟子,等到夫子回来定然是要先修理那几人,哪有空闲管你这破事,诬告诸公子,这罪名可不小。” 嬴高见阎吉眼珠子一直转,担心这小子反复,阴恻恻后面补刀道。 将闾和皓听到嬴高的话齐齐伸手拍了拍嬴高的肩膀,示意好兄弟。 身高不够的奚白见状也垫脚跟着拍拍,让嬴高哑然失笑。 “迟和源宜等人怕是回不来了,陛下昨夜已经下诏将几人府中诸人尽皆投入廷尉狱了。” 这个时候围观的众弟子中有个弟子突然开口道。 听到这话,嬴高不由一惊,扭头看去,却是雍清。 雍清的爷爷不是别人,正是廷尉监雍禾。 听到这话学室内的众学子顿时又是一阵叽叽喳喳。 “怎可能?迟的父亲乃是宗正丞,源宜的父亲是宗正府内官丞,其余几位弟子也都是宗室子弟,陛下怎可能将尔等投入廷尉狱?” “昨夜正是吾父前去拿人,吾怎能不知?” 雍清不咸不淡的怼了一句说话的弟子,转身自顾自的离去。 这话一出,学室内叽叽喳喳的弟子们渐渐安静下来。 雍清的父亲同样也是廷尉府的属官,既然如此那显然不可能是雍清无中生有了。 昨天晚上抓的? 怪不得符召看那几个空着的案几时眼神有些不同,他身为廷尉正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 宗正丞和内官丞都是宗正府的属官,而宗正丞更是宗正府除宗正外排名第二的属官,而且都只能是嬴秦宗室中有有辈分威望的族人才能担当。 他们难不成还能跟昨夜的兰池遇刺有关? 嬴高觉得不可能。 始皇帝真的遇刺对大秦能有什么好处?对嬴秦宗室又能有什么好处? 再联系符召说的,始皇帝已经下令将在关中大索二十日缉盗,嬴高感觉事情似乎远远不止兰池遇刺那么简单。 “高……高……” “啊?何事?” 将闾古怪的看了一眼嬴高。 “众弟子都走了,阎吉那小儿也跑的快,吾等三兄弟也准备回宫室了,汝若是不舒服还是召太医令诊治一番吧。” 嬴高四顾看看,果然这愣神的功夫,学室里面已经就剩下自己和将闾三兄弟了。 启正在宫门外探头探脑的张望。 其余的一众弟子都走的干干净净,仿佛刚刚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一般。 不过想想也是,就算真有什么事,他们这些半大小子还能做些什么不成? “迟和源宜等人都是我宗室弟子,你等都不惊讶陛下为何突然将他们投入廷尉狱?” “高,午后汝就不要来了,吾替汝向夫子告假。汝又不是不知,这三年来,已是有众多的宗室因谤上乱言被陛下投入廷尉狱中了啊,仅只这年许少了许多罢了,迟和源宜府中族老,定然也是如此罢了。 不仅只宗室,通武候也因谤上乱言而被陛下禁足府中,武成候王老将军的爵位也由王离大将军承袭,如今倒是深得陛下信赖。 汝莫不是都不记得了吧?汝这脑子不好,吾还是陪汝去寻太医令处诊治一番,可勿再胡乱言语。” 将闾摸了摸嬴高的脑袋,一脸担忧道。 显然相对于同为宗室子弟的族人被投入廷尉狱,他还是更关心自己这个便宜兄弟的身体。 谤上乱言? 嬴高脑中陡然闪过一抹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