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周县令王也很清楚,如今城中懂兵事的也就曾经参加过数次大战的冯之,所以他很干脆的将整个阳周城的所有事务、包括他自己都交给冯之来指挥。
匈奴蛮夷大举来袭,整个上郡都已经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些许权力,又能算的了什么?
孰轻孰重,咸阳学室出身的王也,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该说的都说了,该安排的,冯之先前也都已经安排了,王也起身扶剑转身跟冯之并肩而立,静静看着天边处那道正飞速接近的黑线。
就在两人说话的这片刻功夫,原本只是天地交接处一道黑线的匈奴骑兵,此际已经成为了一道粗大的洪流,如奔涌的黑色湖水,将本还披挂着皑皑白雪的大地浸染成一块五颜六色的破布。
匈奴人作为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骑马放羊或许是好手,但是冶炼纺织还有耕种这三件事,绝大多数匈奴人甚至连大秦的一个普通农夫都不如。
不懂冶炼纺织,匈奴人自然也就不可能如大秦一般,所有兵卒都有标准样式的铠甲披挂。
所以,这群南下的匈奴人,身上穿着各色羊皮、牛皮乃至不知名的野兽身上的皮草,再加上所骑战马也都是各色都有,所以此刻离的近了,色彩也更加分明和杂乱。
无数战马践踏着积雪未消的大地,从闷雷之声变成惊天动地的轰鸣之声,充斥着每个人的耳间。
蹄声轰鸣,大地震动,房顶和城墙上的积雪簌簌而落。
凛冽的寒风中,已经隐约可以听到匈奴人那兴奋的鬼哭狼嚎之声。
阳周城不算高大的城墙上,此刻已经站满了人。
五百大多经过战火的卫卒,五百服役的更卒,这是阳周城的兵力配置。
仅只千人,自然不能站满方圆也有两三里的阳周城城墙。
多出来的人,都是城中但凡能够活动自如的青壮乃至老人,足有数千人之多。
始皇帝收天下之兵聚与咸阳,铸造十二金人,阳周城自然也不能例外。
而小小阳周城内的武库中,存放的兵械显然不足以武装起如此数量的百姓。
所以,除了五百卫卒和五百更卒身上着有铠甲和兵械外,其余大多走上城墙的青壮和老人,手中拿的大多都是木棍、柴刀甚至等五花八门的“武器”。
无论卫卒还是更卒,亦或是百姓,此际看着那奔涌而来的无数匈奴蛮夷,无不脸色苍白,神色惨然。
放眼望去,此际城外的所有大地都已经被无数密密麻麻的各色匈奴骑士所形成的人潮所覆盖。
小小的阳周城,就仿佛巨浪中的一块低矮的礁石。
被巨浪淹没或许仅只眨眼之间。
奔涌的匈奴骑兵越来越近了,甚至都能清晰的看到那些匈奴骑士咧到耳根的狂热。
“哞……”
此起彼伏的苍茫低沉号角之声响彻整个大地,甚至一度盖过了那铺天盖地的马蹄轰鸣之声。
随着这苍茫的号角声,王也和冯之发现原本还在飞奔而来的匈奴骑士渐渐放慢了速度。
最终,铺天盖地的人潮停在距离阳周城还有三五里的旷野上。
紧接着十余骑从大队的匈奴骑兵中策马而出,朝着阳周城疾驰而来。
王也和冯之对视一眼。
城外放眼望去,无数的匈奴人一眼望不到边际,冯之甚至怀疑匈奴人是不是将整族人都带进了上郡。
只是他们怎么敢?
十余骑匈奴骑兵渐渐靠近了城墙,最终在距离城墙还有一箭之地外驻足。
似乎商量了一下什么,一个明显是赵地服饰的人单人独骑走了出来。
“匈奴大单于命吾告知尔等,开门献城,皆可活,顽抗,屠城!”
来到城墙下,这个明显抄着赵地口音的男人仰着脖子对着城头上的王也和冯之两人高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