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惜一直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无聊的人,起初只是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的谎言,而躲避每个想和她做朋友的同学。 渐渐地沉惜感到自己已经丧失了结交朋友的能力,她挑不起话题,也不太会接话。 长大后周围初具人情世故的人已经会自觉避开沉默孤僻的自己,只有自己被困在原来的世界里,作茧自缚,没能长大。 程心怡算是她的第一个朋友,虽然因为自己的拧巴,她偶尔会揶揄自己。 但程心怡不介意她的无聊,不介意她的笨拙,不介意她的贫穷,永远愿意与她分享新鲜事…… 但等她发现真实的自己,也会开始唾弃自己吧。 下午,实习老师如约来听课了。她踩着预备铃声从教室的后门进来,教室后面没有多余的凳子,她只能尴尬地站着。 沉惜让坐在第一排的学生搬了讲台旁边的凳子给她,突然就有些恍惚。 叁年前,还在读大四的沉惜回到了高中的母校实习。 沉惜当时的带教老师是自己高中时期的班主任,虽然即将退休,但仍然老当益壮,还在担任高叁的班主任。 带教老师为人严格,对沉惜的实习要求也高,第一节就要求她跟着去听。 刚交完实习报道的材料沉惜就赶着去听课,刚好踏着上课铃声从后门进入教室。 本该有个小小的实习老师介绍仪式,但高叁课业繁重,带教老师等不及沉惜已经提前上了一会儿课了。 沉惜这才发现教室后面并没有多余凳子,面对激情开讲的带教老师,她也不好意思再出去找,只能硬着头皮地站在后面假装认真听课。 有几个好奇心重的学生回头看了看沉惜,让她觉得十分窘迫,抬起书本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心里越来越慌,手心全是冷汗。 沉惜心里十分懊恼自己没有搬个凳子来。这样站在教室后听课就像个罚站的学生,带教老师也不知道有没有和学生说自己来实习的事。 班级里学生会怎么看她呢?闯入教室的奇怪女人?以后还能正常地在这个班级里上课吗?自己果然不适合当老师的吧…… 负面的想法不断占据沉惜的思绪,沉惜紧张地交握住双手,指甲抠进手背,几乎要抠出血来。 这是她不知何时养成的坏习惯,每当遇到自己想逃避又逃无可逃的事情,都会不由自主地用这样的小疼痛麻痹自己,集中于疼痛,似乎就能短暂地忘记现实。 “老师,坐吧。”一把凳子被推到沉惜面前,坐最后排的一个少年站了起来,带着淡淡的笑容朝沉惜调皮地眨了眨左眼,消除了她的迟疑,“我有点困了,想站一会。” 坐在少年尚有余温的凳子上,沉惜不由得仰头注视起他。 少年个子很高,站起来正好扎进窗口照进来的阳光里,白皙的皮肤散发着柔柔的金光,温润美好。 沉惜觉得自己可能还在紧张,心脏一直在剧烈地跳动,她按了几下自己的胸口,扑腾不停的心脏却始终无法安定下来。 少年的成绩似乎并不好,作业做得离谱,被带教老师当成反例当众展示,全班都暴发出好几次大笑,他也并没有气恼,跟着同学一起哈哈笑着。 当时沉惜就有些羡慕他,如果是自己面临这种窘境的话,会觉得狼狈死吧。在每一个失眠的夜晚,这个窘迫的记忆都会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带走她所有的困意。 那天放学回家的时候,沉惜又碰到了那个少年。 “老师,你也住这儿吗?”在昏暗的楼道里,少年单肩背着书包,笑着和她挥手打了个招呼,一起走上了楼。 少年告诉了沉惜他的名字,告诉她自己就住在沉惜家楼下,在她出去上大学时和奶奶搬来的这里。 当时的沉惜还不知道丁天予的身世,只是晚上在入睡前,脑子反反复复播放他的笑容的时候,愈发地羡慕他。 丁天予,听名字就是家里受宠的孩子,所以才可以活得那么坦然自信,不像她有太多的小心思,总是郁结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