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很没有底气,却也没有想到,杏儿竟然会断然拒绝:“不行!我不能答应阿娘的要求!说实话,我就是想要姥姥离阿娘远一点,免得她总是在您耳边说三道四!没错,当年姥姥是救了你一命,也养了你五年。
柴五娘是心知肚明,桃儿心里有数,因为蒲大娘在桃儿面前,也说了不少怪话。只有最小的梨儿,没有沾上管家大权,蒲大娘在她的面前就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口风,但是连蒙带猜,也大概知道二姐话里的意思。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沿着铺着细碎白沙的田间路,向白沙滩走去。收割过秋庄稼的地里,生长着大片大片的绿肥,满眼的绿意。牧童赶着牛羊、兔子,在绿肥地里放牧,这几个牧童,正是陶然居那几个十来岁的细伢子。
只是,自打半个月前,蒲大娘时常在柴五娘的耳边,嘀嘀咕咕的,柴五娘的心里就有了疙瘩。蒲大娘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是实实在在的,在挑拨离间,破坏一家人跟杏儿的关系!尤其是破坏达儿、安儿跟杏儿的姐弟关系!一个搞不好,姐弟之间,就会离心离德,最终走向陌路,甚至变成仇敌!
杏儿略一踌躇,就叹道:“不是挖草药!女儿想要说的,是把他们送去梨树屯,就在那里安家落户!”
柴达和柴安,在麦香和枣香的陪伴下,坐在沙滩边的大石头上钓鱼。东方云舒在沙滩上铺了一块草席,杏儿拉着阿娘、大姐和妹妹,坐在了上面。东方云舒从小竹篮里,拿出几个小木盒,里面装了葵籽、生、苹果、雪梨和大枣。
好一会儿,柴五娘这才呐呐的道:“可是,杏儿啊,能不能帮你姥姥一家,就在靠山屯修建一座宅子?让他们就近住下,平日里也好照应一下,梨树屯是山里,也太远了一点。毕竟,你姥姥当年救过我的命,也养了我五年。这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总还是要报的!”
杏儿挽着阿娘的胳膊,桃儿牵着梨儿的小手,安哥儿和达哥儿,走在最前面,欢蹦乱跳的。东方云舒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吃食,枣香和麦香肩上各扛着两个钓鱼竿,跟随在了后面。
以杏儿眼里揉不得沙的性子,要不了一年,应该就会找一个地方,为他们修建一座宅子,让他们搬出去住。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杏儿竟然要把他们远远的送走,甚至送去梨树屯!那里,可是深山,离靠山屯三十多里山路,坐牛车也得一个多时辰。
柴五娘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养母,究竟对她的五个儿女,到底都说了什么,心里非常的担心。于是,就想着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跟儿女们好好的絮叨絮叨。如果大家的心里有心结,或者是误会什么的,也趁早解开来。不要都闷在心里,日积月累的,成了不解之仇!
话说,其实杏儿多数时候,只是带他们去对面五六里的低矮山岭中,捡松球挖草药和野菜。劳动量,实在算不上大,去田里干活,也只是做些浇水、摘菜、拔生的轻快活计。杏儿只比弟弟们大了两岁,还是个女娃,实在算不上“虐待”弟弟,蒲大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把杏儿想得那么不堪。去梨树屯那边的深山,一年下来,也没有几次。
柴五娘惊讶道:“为啥送去梨树屯?这不都快要过年了,一个月都不到呢!好好的,这是为啥啊?是让他们去梨树屯挖草药么?这大冬天的,草药也不多啊?”
但是,那五年里,你每天吃苦受累的,简直就是蒲家的一个壮劳力!上山打柴,下地干活,养猪喂鸡,洗衣做饭,你哪一天不是被蒲家老大和老二,给使唤得团团转?!说是姥姥一家养你,不如说是你在养他们一家!”这些事情,杏儿都是听姥爷说的,阿娘也说了一些。
杏儿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但是想起这半个月以来,蒲大娘越来越无所顾忌的举止言行,还有她今天跟木兰的那一番对话,就狠了狠心,声音里不带半点温度:“阿娘,大姐,梨儿,我累了!累极了!每天忙完生意上的事情,还有家里的事情,我就想要好好的歇息一下。。
吃着生瓜子,喝着凉白开,杏儿渐渐说起了正题:“阿娘,大姐,我打算过两天,就送姥姥一家三口去梨树屯。”说着,她停了下来,看向阿娘。
梨儿也眼巴巴的看着杏儿,一脸的茫然和不安。
一个被娘家如此践踏之人,哪里还有什么尊严可言?没有赶出去,就算不错了!往事不堪回首,柴五娘想起初到柴家的时候,所受的屈辱;想起杏儿六岁那年被毁容的时候,想起丈夫传来噩耗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没有娘家可以依靠,被婆家的人欺负得几乎就要活不下去了!
这些,她都看在养母救她一命的份上,忍辱没有抖落出来。只是在暗地里,想着要设法嫁得远远的,最好就是从此再也不跟这禽兽大哥碰面。因为如此,她才顾不得姑娘家的矜持,偷偷托隔壁村子的一个大娘,帮她找一户远一点的人家。那大娘有个亲戚的女儿,嫁给了靠山屯隔壁村子里的人,就帮柴五娘介绍了杏儿的爹爹。
当年的情形,也确实如此。柴五娘还记得,当年只有十岁的她,什么都不会干,就连洗衣服扫地这么简单的事情,她也得从头学起。为此,都不知道受了她那个便宜二哥多少奚落和刁难,时常故意扯落已经晾晒好的衣服,害得她不得不重洗一遍。
杏儿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住几乎要夺眶而的泪水,低低的应了句:“知道了,谢谢阿娘。”然后,就再也没有开口,生怕一开口,就忍不住哽咽出声。
喜欢乐器的柴影骑在牛背上,吹着竹笛,笛声跟随着老黄牛走动的频率,回荡在空旷的田野里。夏莲香提着小竹篮,在豌豆地里采摘水嫩的豌豆苗,二小姐喜欢吃豌豆苗和野菜,莲香平日里出来放牧的时候,就留意着采摘一些豌豆苗和野菜回去。
罗大婶则和几个壮年妇女,带着几个半大的女娃子,去了对面的低矮的山岭上,割茅草捡松球。茅草和松球,也是当地人必不可少的柴火,可以用来引火,也可以用来在炒菜的时候燃烧。大人割茅草,小孩就捡拾松球,顺便挖挖药草。
杏儿的心里一暖,浅笑道:“好!谢谢大姐,也谢谢梨儿!二姐有啥心事,就去跟你们说!”她看看阿娘,又看看大姐和妹妹,心里还是很安慰的。
大哥那时已经是秀才老爷了,在外人面前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人模狗样的。然而,她十三岁那年,他就老是对她毛手毛脚的,想要占她的便宜。哪怕是大嫂进门了,他也总是会拉拉她的手,或者趁她不备,亲一下她的脸颊,有时还摸一下她的身子。
柴五娘一听,顿时就懵了!
“不,不可能吧?你姥姥分明说,当年我身上的首饰,她都偷偷的埋在了床底下,就是为了不让你大舅和二舅给抢了去的!”柴五娘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养母会把自己的首饰,拿去典当。那些首饰,可是信物,是她日后能否认回亲生父母的重要物证!
“姥姥跟姥爷说,那是一支很漂亮的金簪,上面镶嵌了很贵重的珠宝玉石。另外,还有一串南珠手串。不相信的话,阿娘可以去问一下姥姥,只是女儿担心您会失望的!”
杏儿叹了口气,阿娘可真是太淳朴了(其实,她想说阿娘太傻了)。姥姥对阿娘再好,也疼不过她自己亲生的儿子。好在,当年姥姥没有将最重要的信物,给典当了。否则的话,阿娘想要查清自己的身世,还真是一件为难的事情。那信物,只是一块不起眼的木牌,虽然是那种最珍稀的檀香木的,应该是姥姥不识货,把那木牌当成了不值钱的东西。不然的话,兴许那木牌就要被典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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