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钦差大臣将调查结果,写成了长长的折子,李公公和三十几个官员,以及靠山屯的里正、族长,还有一些村民,甚至是隔壁村子里那些熟悉柴家过往的乡亲,也主动在折子上盖下了手印,签下了名字。
联名折子,通过军事通道,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京城。圣上震怒,当即下诏让人将柴曜押进皇宫,将那联名折子摔在柴曜的脸上:“柴曜,你这个糊涂虫!看你干的好事,有你这么愚孝的么?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微臣知错。”柴曜跪倒在了地上,低头敛眉,无言以对。联名折子上的内容,他只扫了一眼,就不由得心惊肉跳。
原来,事情的真相,比他所了解的还要残酷,还要不堪。他心目中那个再善良不过的慈母,原来也是个势利眼,是个狠毒之人,是个趋炎附势之人!当年,大哥是秀才,大嫂的娘家有点权势,母亲就对大嫂百依百顺,不敢违逆。大哥大嫂说的话,对于母亲来说,简直就跟圣旨差不多。
而安静当年只是蒲家一个可怜的养女,连嫁妆也没有,就这样嫁入了柴家。母亲就伙同大嫂欺辱安静,连同安静生的儿女,也极其的不受待见。自己当年居然还傻乎乎的,为了这样的母亲和大哥大嫂,去边关卖命!这一走,就是漫长的三千多个日日夜夜!
在这三千多个寒来暑往之间,安静和五个儿女所遭的罪,简直就是罄竹难书,令人难以置信,无法接受!母亲和大哥,是他的亲人么?是他血脉相连的至亲么?怎么感觉,仿佛他是从野地里捡到的一般?
震惊、心疼加羞愧,让柴曜心里一片冰凉,他匍匐在了地上,一动不动,连死的心都有了!此时此刻,如果眼前有一条地缝的话,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安俊逸冷哼一声,对着他当头又砸下一个笔洗,正中脑门。柴曜只觉得额头一阵疼痛,随后就有粘稠的鲜血淌了下来,滴落在米黄色的地毯上,溅落成一朵朵殷红的朵儿。
“柴曜,朕告诉你,你有那样一个母亲,朕的皇姐你想都不要想了!除了桃儿之外,朕的几个外甥女和外甥,都跟你柴家半点关系也没有!”
柴曜听得心惊,暗叫不好:糟糕了,圣上莫非迁怒桃儿了?
姜氏说不过柴亮,干脆就坐在了地上,双手用力拍打着地面,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说着自己的委屈,数落着儿子的不孝,孙女的恶毒,长公主的忘恩负义。
柴亮听了,脸色相当的难看,阴沉着脸拂袖而去。
五个人之中,唯独少了一个明珠郡主桃儿没有加封,其用意不言而喻。桃儿为了护着父亲柴曜,敢于跟母亲斗法,让母亲伤心难过。在父亲和母亲之间,她似乎很坚决的,站在了父亲的那一边。母亲十多年苦心生养的恩情,共同经历过的种种艰辛岁月,居然还比不过她和父亲在西北边关的,那短短的一年多的日子!
是啊,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怀疑是野种,那种痛彻心扉的绝望的滋味,很不好受吧?当初,她自己不也会父亲的偏听偏信和绝情,而对父亲心生了恨意么?那个时候,她不也支持母亲跟父亲一刀两断么?
柴达不屑的撇撇嘴:“大姐,我们几个在你的好爹爹的眼里,可是野种哟!而娘亲,是一个十恶不赦的dang妇!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哪里知道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绝望加疼痛,如排山倒海一般的疼痛啊,令人难以释怀,不敢忘记!”
只是,他的命苦哇!其他几个就不说了,单单说老五吧,估计在杏儿安然回来之前,老五恐怕连靠山屯的地界都不会踏足半步!这个地方,带给他太多痛苦的回忆,而老娘是那个导致他妻离子散的罪魁祸首。这样的老家,换了谁,也迈不动回来的步伐!
她真心的觉得,自己没有错!孝敬父亲,尊重父亲,体贴父亲,心疼父亲,何错之有?没错,在过去的日子里,父亲确实曾经很对不起母亲,也很对不起她和弟弟妹妹们。但是,他早就悔悟了,早就知道错了,早就恨不得可以跟母亲破镜重圆。
对于这样的桃儿,太后娘娘和圣上,自然是愤怒的,是不平的,是不喜的!从此往后,桃儿在两人的心目中,远远没有一心维护安静的杏儿、梨儿和柴达、柴安来得重要和亲近!
从这一刻开心,姜氏口口声声骂作“野种”和“小jian人”的杏儿姐弟几个,终于跟姜氏全然没有关系了,姜氏的心里没有半点的轻松感觉,反而觉得心里堵得慌,仿佛失去了什么珍宝一般。
靠山屯的柴亮,就属于京城柴氏的旁枝,靠山屯的柴氏族长,就属于京城柴氏的远亲。而姜氏、柴老二,就彻底跟杏儿一家完全没有关系了!日后,姜氏想用她那所谓的孝道打压、拿捏杏儿一家,就完全站不住脚,失去了一切依仗!
桃儿跑去杏村,对着弟弟妹妹,噼里啪啦的数落了一通。言下之意,就是骂弟弟妹妹数典忘祖,对父亲不够孝敬之类的。
三天之后,他就带着妻子儿女,收拾了金银细软离开了靠山屯。太阳出来的时候,靠山屯已经被飞奔而去的马车抛得远远的,姜氏反应过来,她唯一可以拿捏的儿子,已经离她远去了。
柴安虽然是个书呆子,却并不愚昧,他豁然站了起来,寒声反驳道:“数典忘祖?这话,亏你也说得出来?柴家的人,除了伯父柴亮一家之外,谁还给过咱们温暖?过去的岁月,是那么的不堪回首,那么的苦不堪言!时至今日,我依然会做噩梦,梦见二姐纷嫩嫩的小脸蛋被一把生锈的剪刀给划拉成丑八怪!梦见柴荣千方百计的算计大姐跟阿娘,想要把你跟阿娘给卖了,卖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为什么,母亲连个机会都不肯给父亲?弟弟妹妹们,又为何那么不明事理,母亲胡闹,他们居然也跟着起哄?!为人子女,怎么可以这样呢?
圣上顶住各种压力,下了圣旨,亲自解除了桃儿、杏儿、梨儿、柴达、柴安跟姜氏的祖孙关系。从此往后,姐弟五人就不用被那孝道给捆绑住了手脚,被一个极品老婆子给拿捏住!
可是,母亲倒好,居然会这样的父亲正眼都没有瞧一下。她就不怕父亲被别的女子给抢走么?毕竟,她和父亲之间,如今已经不是夫妻了,父亲果真要另娶她人的话,也是无可厚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