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都是水，辨别不出方向，没有太阳，没有月亮，见不到一点光亮。

郑晟拼命的游，他双臂酸胀，两条腿快蹬不动了。周围仿佛是无边无际的大海，看不见希望。

“不能死，我不能死！”

四肢机械的划动，水漫过鼻子，身体就要沉下去了，筋疲力尽的手脚再也做不出任何动作。郑晟发出一声困兽犹斗般的吼叫，他以为这是他一生中最后的声音。

果然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他以为自己能救那个落水的女孩，没想到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哇，喔！”一个冻的发青的身体突然爆出痉挛般的抽动。

“醒了，爹，他醒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入郑晟耳中。头顶上有呜呜的风声，脚步声由远而近。

郑晟使出仅余的气力睁开眼睛:“没死吗？”他常在江里冬泳，没那么容易丢掉性命。“这是哪里？”他张大嘴巴。

这是一间破旧的茅草房，粘土和稻草混合堆砌成的墙壁，寒风在脑后的窗户中钻进来，呜呜作响。

三张面孔出现在视线中。

他搜刮脑子里的历史知识，硬着头皮问：“你们听说过朱元璋吗？”早知道这辈子会穿越就该多学点历史。

大清早，张二叔过来在床头丢了两件破旧的衣，上面打满了补丁，地上放了一双草鞋，……草鞋！

小女孩身后站了两个男人，一个高颧骨，脸上像涂了一层黄蜡，一双眼睛嵌在眼眶深处，看上去有些吓人。

“袁州？”郑晟从小在宜春长大，宜春有个袁州区。对了，刚才张二叔提到慈化禅寺，宜春有个慈化禅寺，是个千年古刹。

张二叔突然厉声道：“住口！”他拉着二狗子走出去。

二狗子发出呵呵的笑声，“也就是二叔好心，换个别人看见他冻死也就冻死了，救活了还是个麻烦，这年头哪里不死人！”

张二叔和二狗子都抿着嘴，但他们的表情出卖了他们的想法。

两人果然走进茅草屋，郑晟转过脑袋很诚恳的说：“谢谢两位救我。”

郑晟正集中注意力偷听，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张开嘴，鱼汤来了。”

一碗鱼汤喝完，郑晟身体里的热气越来越足，问：“你叫月儿？这是什么地方？”终于能说出话了。

他下床来到茅屋门口，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阳光灿烂，远处长江水泛起鱼鳞般的浪，像撒上去无数金子。

晚饭有了干粮，一个灰黄色的疙瘩团子，郑晟手指还在僵硬中，张月儿一点点掰开疙瘩团子放进他嘴里。

天黑时，有人在外面拉上小茅屋的门环，他被锁住了。在黑暗中正好利于思考，郑晟睁着眼睛搜集所有的信息：“这是元朝，这里的人信奉光明佛，自称明尊弟子。”

“这么冷的天，我晚一刻在芦苇从中看见你，你就没救了。”张二叔没有继续逼问他，转身走了。

“我……，”郑晟不知道离开这自己能去哪，“这是哪一年？”这是他第二次提这个问题。

“我草！”郑晟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屋子里幽静，突然，门口传来一个生硬的声音：“你是谁？从哪里来的？怎么落水的？”张二叔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看郑晟的眼神像是在审视犯人。

“也是，但后天就是月圆夜，我们明尊弟子一年最重要的聚会，这个人来历不明啊。”

张二叔的语气很坚决：“他不能留在这里，明尊弟子一年未聚了，各地的爪牙还在盯着。”

郑晟回想刚才偷听见这两个人的谈话。冰天雪地，被赶离这个渔村，他不是饿死就是冻死。“我不记得了，过去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他抱着脑袋，五官纠结在一起，看上去非常痛苦。伪装对他来说太艰难，他自己都觉得装的太拙劣。

元朝！岂不是蒙古人的天下，据说汉人是深受压迫的第四等人。

张二叔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脸朝门外的茫茫雪原，神色冷淡，“能吃饭就表示你快好了，你身子骨底子不错，明天早上走吧，不用你谢。”

张二叔没有回答他，目光如匕首般锐利，仿佛想看出郑晟话中的真伪。

站在他原来的卧室里，透过窗户看江面也是这般景象。不远处应该有长江大桥，江边都是新开发的小区，那么现在是时间不对，还是地点不对？郑晟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当我是和尚？”郑晟摸了摸才剃的光头。两人踩在雪地的脚步声朝这边来了，他蹑手蹑脚脱下衣回到肮脏的被窝中，脑子里一团浆糊，“明尊？光明佛，难道是邪教？”

张月儿抿着嘴笑，但不说话，可能她也不知道。

“如果我还在宜春，那现在是哪一年？”郑晟后悔刚才问错了话。他现在要后悔的事情太多太多。想到从前，他迷迷糊糊中睡过去，醒来时他发现漏风的窗户被堵住了，但光线也被挡死了，屋子里很阴暗。

女孩每次伸勺子过来，会笑一笑，眼角弯弯如隽秀的新月。她很小心的剔除鱼刺，连肉带汤全送入郑晟嘴中。

“月圆夜……，我们都是明尊的弟子啊……”张二叔拖长的声调像是在叹息。

郑晟张开嘴唇，女孩把勺子放在他嘴边倾斜，一股股浓浓的热汤顺着他咽喉流入胸腹。热量在胸口中聚集，再流向冰冷僵硬的四肢，他的身体慢慢恢复了活力。

“明晚就是月圆夜了，雪天路滑，往慈化禅寺去的人还没回来，这小和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