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的话，二狗子像受了惊吓，警惕的盯着郑晟，问：“你怎么知道的，你真不是慈化禅寺的和尚？”

雪很厚，郑晟的脚底冰凉。三人走到最大的篷船前，张二叔指着船舱闷声道：“进去。”

闷雷声飞速逼近，唱诵声被打乱了，二狗子睁开眼睛，过去掀开船舱的布帘往外看。

郑晟亲眼看见一个穿皮袄的骑兵挥舞弯刀砍在一个白衣人的肩膀上，惨叫声让他浑身一哆嗦。

“官兵来了！”

蒙古人不领情，冷笑一声道：“杜恭，你不要想骗我，明教哪那么容易断绝？妖人不作乱，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接到密报时我也不信，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还敢烧香聚会。”

船竖着停泊在岸边，他小心掀开朝江面帘子，对面是漆黑的江面。

那年轻的武将怔了怔，没有动。

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

二狗子跟着他上船，张二叔转身回村里去了。

骑兵靠近了，火把的亮光在水面闪耀。

两个人的脑袋躲在船头的阴影中。头顶上圆圆的月亮照在江面，“嘭嘭嘭”，郑晟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强有力的跳动。

外面有人威严的喝叫：“此等妖人逆党烧香聚会，格杀勿论。”

身穿白衣的明教教徒飞蛾扑火般冲向江边，只要逃到渔船上，他们就有机会逃命。渔民们自幼生长在江边，在水里就像蒙古人在马背上一样自在。

船舱中漆黑一片，雪地里的惨叫声传进来，都是最熟悉的人，二狗子终于说话了，声音在战栗：“蒙古人！官兵！”

这几年，南方各行省常有汉人聚众造反，但江西行省只有袁州这一例。所以官府接到密报有明教教徒聚会后，非常重视，派出的这支骑兵人数不多，是袁州路官兵中精锐，

今晚有许多第一次，他第一次见弓箭杀人，羽箭射入身体发出如菜刀剁肉的声音，几百人疯狂的惨叫也无法掩盖那让人恐惧到骨髓的“扑”声。

马蹄声就在几十步外，郑晟一只手臂夹住月儿，顺着船沿小心滑入冰冷的江水中。张月儿很瘦，双手紧紧抱着郑晟的胸口，咬住嘴唇不出声。

“杀人了！”郑晟狠狠的咬住舌尖。剧痛让他清醒，一股腥味流入喉咙，他一把把二狗子拉入船舱，吹灭豆大的油灯。

月儿抖动的比他还厉害。

…………

他压低声音喊了一句：“二狗子，跳水逃啊！”抱着张月儿钻出船舱。

“你们是明教吗？”郑晟想问他知不知道张无忌，想着自己就笑了。

仪式持续了很久，张月儿在一旁眨巴大眼睛，郑晟看豆大的灯火发呆。

郑晟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不要说话。”摸到她的衣袖让她塞进嘴里咬住。

郑晟正在好奇，张二叔闷声警告：“不要看。”

月圆之夜，这里的气氛诡秘，郑晟双手握在胸前，犹豫片刻后跳上船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是他自己愿意留下来的。

梵唱声夹在北风中传过来，庄严肃穆，让人心生崇敬。

但是，官兵的刀和箭组成了一片杀戮之网，无人可以逃脱。

岸边的雪地中，四五个人在骑兵后指点说话。

唱诵声持续了很久，中间夹杂着跪拜，二狗子后面有几句唱诵经文听的清楚：

“扑！”

张月儿很好奇的在一旁等着大眼睛。

不知道有多少骑兵举着火把飞驰而来，最近的离村子只有三四百步远了。

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

一个身穿皮袄的蒙古人咧开嘴，用鞭稍指向正在不断倒在血泊里的明教教徒，道：“难怪伯颜丞相奏请杀天下张、王、刘、李、赵五姓汉人，南人信妖言、附逆党，杀光又如何？”

“大人，”一个年轻的武将策马过来禀告：“村子里都搜过了，妖人全在烧香聚会，正好一网打尽。”

大鼻子的杜恭喝道：“张世策，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杀光他们吗？”年轻的武将心中微颤，壮着胆子进谏：“大人，除了贼首，只剩下妇孺了。”

“杀光他们！”满都拉图平静的重复，他忽然又变了个主意，“把贼首带过来，听说明教妖人都不怕死，我想亲眼见识见识。”

张世策默默的拨转马头，他们这种的汉人军户绝对不能违抗蒙古将领的命令。

“杀光他们，”他抽出弯刀，“屠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