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子，郑晟把兔子从瓦罐里拿出来，还带有点余温。他撕开一条腿递给余人道：“吃吧，香着呢。”

“要受戒的吧，”余人有点犹豫，“但是，我以后是要娶妻生子的。”

“对啊。”

有些病明显需要开刀手术治疗，郑晟学医两年，手里的刀杀过人，但还没动过手术。他想起年前杀死的那个女人，杀一个比救一个人要简单的多。

人总是要给自己找点乐子，造反的那种事想多了遥远且没有意思。肥油发出滋滋的响声，香味很快飘散开来。郑晟甚至担心庙里的和尚闻到香味会找出来，依他的经验，很久没沾油荤的人对肉香味会格外敏感。还好，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他的兔子一面烤的焦黄，一面烤的微糊，没有人过来打扰他。

郑晟掩上房门，走到里面，把松枝里的滚烫的烤兔子放进余人用来熬药的瓦罐里，神采飞扬道：“看我带来了什么！”

“嗯。”

郑晟伸出油腻腻的手打下他的手指，不耐烦的道：“没事，等吃干净我再把骨头扔出去，没人知道。”

余人见他回来，松了口气，道：“你去哪了？晚饭时间到了，我正在找你。”

至正五年，元月二十三日，午后。

郑晟如往常一样躲在后山，正提着一块石头练习力量。

余人看清楚后忍不住惊呼：“兔子！”随即捂上嘴巴。

“嘘，”郑晟打了个禁音的手势，“晚饭少吃点，今天是春节，我们哥俩加个餐。”

在雪堆里刨出冻的生硬的兔子，郑晟溜到后山的松林中找了个背风处。他找了块尖锐的石头扒开兔子皮毛，把兔子绑在一根松木棍上，再引燃干枯的松针生火。松树林还能找到一些半湿的松针，火苗儿越来越旺，调皮的舔着红红的兔子肉。他眯着眼睛，不时往兔子身上撒点黑呼呼的盐巴。

余人脸色苍白，指着瓦罐道：“你怎么敢把兔子肉带进寺里来。”

郑晟哈哈大笑：“至正四年的春节，我们哥俩总算是没寒碜。”

“好吃吗？”

村民们都是各式各样奇怪的病，许多是郑晟闻所未闻。有的人肚子鼓的像个皮球，看上去很像是血吸虫病。他在慢慢熟悉这个年代，这年头卫生条件恶劣，最常见的病是传染病。如肺结核、血吸虫病、天、等等，他知道开什么药去治，但哪里去找那些在二十一世纪平常可见的药。

余人朝窗户外面看了几眼，担心郑晟的笑声被人听见，但他又不敢劝阻郑晟。

庙前井边的柳树早早的发嫩芽，寺庙里的人多了，郑晟就躲到后山去锻炼身体。经历了年前的伏杀，他迫不及待的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这两个月的磨难已经足够了，下一次未必会有另一个彭莹玉来救他。

郑晟突然想到一桩事，如果彭莹玉要留他造反，为何需要户籍这种东西，以弥勒教现在的势力，在乡下藏一个人易如反掌。等造反的大旗打出来，有户籍有什么用，蒙古人还不是见一个杀一个。

隔着一片松树林，山下有人在叫他：“郑晟，郑晟。”那是余人的声音。他躲在这个地方，只告诉过余人。

“余人，我在这里。”

郑晟穿上衣走过去，庙里从没有人管他。他猜余人这么急着来找他，一定是他的度牒办下来。

“郑晟，”余人跑的气喘吁吁，看见郑晟的身影从松林里露出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喊道：“藏在这么远的地方，有人来找你。”

郑晟脚下加快：“谁会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