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连着山,好在张金宝熟悉这里的路,手指钻心的疼,心中一片茫然。
很久之前,在张家湾被官兵屠杀之前,造反之火便不时出来灼烧他的心。生有何欢,死有何惧,这句话像魔咒,紧紧的捏住了明尊弟子的心——那些真正的明尊弟子。
但想一想和真的去做,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张金宝!”三四个人从路边的松树林里露出头来。
张金宝惊喜交加,“郑郎中,你没有走?”这里离翠竹坪不到二十里,郑晟竟然没有回罗霄山。
郑晟几个大步冲过来,“我担心你啊,如果不是我,又怎么会给你惹来祸事。”他见到张金宝右手紧紧裹着纱布,隐隐有血渗出来。
“你的手怎么了?”他一把拿着张金宝的右胳膊。
“没事,断了一根手指,”张金宝强笑,“我原本是想断一只手的,少爷断了我一根手指封住了张世策的嘴。”
郑晟歉然,这是他的错。为某一日重回袁州城,他必须要打消张世策的疑心,翠竹坪里那场面是张宽仁为他特意布置的,最后是张金宝付出了代价。
“少爷让我跟着你,”张金宝举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右手,“断了一指,我还可以用刀。”
“我会让张世策后悔的。”他摸了摸腰间的刀柄,这是张宽仁为他准备的,“走吧。”
彭莹玉把周子旺推上周王之位,为了迅速给他建立威望,神话了这个家族。
场面轰然大乱,信奉弥勒佛可以去死的人不能拜弥勒佛,让这些人如何能够接受。
传教十年,他知道怎么去威慑这些愚钝的汉子们。但是,凭借他的威望镇不住这些人。
“心诚者,刀枪不入,”周顺张开双臂,“是彭祖师的错误。”
三个亲随留在山洞里等杨老汉,郑晟带着张金宝踏上归途。他急于回笔架山找坐山虎要钱,但也绝不因此丢下杨老汉的心,蝼蚁般的山民们将是他斗翻坐山虎的依靠。
“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岂不是以后永远不能拜见弥勒佛像了?”
有人七嘴八舌,“以前怎么没这个规矩。”
许多人迷糊了,他们无所适从,而这正是郑晟希望看见的。打破旧的规矩,才能建立新的规矩。只有让他们思考,才能破除那些害死许多人的迷信。
迷惘中的人像是突然见到了依靠,许多人往东坡涌过去。周顺和周才德的威望远高于周光,尤其是周顺,继承了周子旺周王的身份,被誉为弥勒佛前弟子转世。
“为啥不许拜弥勒佛?”有人站出来。
草屋零零散散的摆放在山坡上,为了防止野兽侵扰,房子外围扎了一圈竹篱笆。山里有的是竹子,罗霄山的竹海一眼看不见边际,风吹过时,竹叶像海浪一般起起伏伏。周才德领着一帮汉子砍伐了一批老竹子晒干,准备用来做兵器。
吃早饭的汉子们都愣住了,他们盖好了草屋,第一件事便是在家里设立佛堂,祈求弥勒佛保佑。
“各位站好,不要吵闹。”周顺稚嫩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他满脸痘疮留下来的疤痕,但在虔诚的弥勒教教众眼里,如白莲般圣洁。
忽然,从山坡后走出六个人,周光走在最前面,朗声宣布:“各家各户听好了,香主有令,不许私自拜弥勒佛,各位回去把设立的佛堂全拆了。”
老虎正端坐在山顶俯视群羊。
一个汉子站出来喊道:“胡说,彭祖师怎么可能会错,你怎么敢说彭祖师错了。”
“错了就是错了,祖师说心诚则可以刀枪不入,就是错了!”周光说话斩金截铁,他横眉倒竖,俨然是不动明王的忿怒相,“除了佛祖,天下谁都可能犯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