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下坪早早的从夜的气息中走出来。郑晟换了一身紧身的衣服,赤刀如从前一样绑在背上,腰间挂着一柄三尺长的腰刀。
他不认为自己会冲到前线亲自举刀砍人,但必须要做出这身装扮。
王中坤站在一边看他整理衣装,他杀过许多人,但还从未上过战场。想到过千人挤在一片地方砍杀,他的心不由得战栗,不是恐惧,而是觉得很震撼。
外面传来亲兵的呵斥声,从大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张金宝站在门外大声禀告:“香主,部众都吃过早饭,列队完毕。”
“好,我马上到。”
王中坤最后一次恳求:”香主,让我也去吧。”
”等你瘦二十斤下来,”郑晟笑起来,但他很快收起笑容,正色道:“你已经把自己的事情做完了,打仗与你无关,更何况,这里还有几个人要你陪。”
王中坤见郑晟主意已定,不再坚持,提醒道:“王进忠其人薄凉毒辣,不可不防。“
郑晟点头,迈步走向大门。
今日,他没再穿草鞋。
张百户如他一样无精打采:“救出千户大人,就要撤兵了吧。杜大人回来,不知道能不能逃过死罪。”
王进忠知道杜恭永远回不来了。杜恭死了,他们这些人便要承担战败的罪责,所以他们才不惜代价要把千户大人就出来。在这个问题上,五个仅存的百户意见完全一致。他们逼迫乡民交出粮食,不惜一切代价要救出杜恭。
“我们是勇士啊,所求的是扑倒在战场,所以请拔出利刃,举起长枪,调整好角度,…,今天无论面对什么,在心里默数三二一,干翻他们!”
步卒两侧是弓箭手,他们手中的弓箭五八门,有自己制备的硬弓,也有从于家护卫手里夺来的骑弓。
除了王进忠,几百人连士卒到百户都惊呆了。
他们都知道千户大人被绑架走了,但他们都以为杜恭还活着。
虽然着了弥勒教人的道,但官兵中几乎没有人认为弥勒教军能威胁到他们。袁州之战太顺利了,即使是凶名远扬的坐山虎在官兵骑兵的冲锋下也只能退避三舍。
许多人的心猛的抽了一下,最后是铁锤坠地的声音。
官兵惊呆了,义军中竖起一根长杆,顶着一颗人头,下挂一面白色的布幡,”杜恭首级在此。”
郑晟虽然还没有首肯让王文才的部众全部加入圣教,但这是迟早的事。如果他筹划的会盟实现,王文才在会盟中的地位无疑会超脱几位同伴,这是提前下注得来的好处。
官兵的三百骑兵出寨,后面紧跟着驱赶牛车的乡民,最后跟着一百步卒。
广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尤其是那些老弥勒教信徒,沉寂已久的心忽然又活络起来。
不拜偶像,不假佛言,是圣教的戒律。众人都在等着他开口,不知香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暗处的王文才看向城头上,心里默念:“燕子,现在你还有怀疑么?”
义军的后面是一支队形杂乱的队伍,王文才被一群壮硕的汉子护在当中。他们是唯一参战的盗贼。
义军悲壮的吟诵,整齐的走出下坪寨。他们在寨外再次组队,向朝阳起的方向进军。
亲兵过来呈上三炷香,郑晟接过来举过眉头,他走向佛像边的火把,点燃三炷香。
出寨六里路,斥候发现了对面山岗上有绣着火焰的旗帜。拖粮食的牛车停下了,王进忠抖动缰绳,骑兵听令向山岗上冲刺。
义军朝山岗下行进,他们在心里呼喊:”干翻他们。”那迎面而来的马队就是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