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过的很快。
已经有山民奉命走出下坪寨,前往不为人知的目的。王中坤在罗霄山外有根基,正在联系过去的伙伴。他们目前归根结底尚是一群盗贼,必须要靠劫掠来过日子。但郑晟的要求很苛刻,他要把出山打草谷的目标选为各地劣绅恶霸。
山顶上积雪皑皑,山脚下草坪的底部已经开始发绿芽。
很快要到茨坪的乡民们垦荒的时候了,下坪以西有一片土地,乡民们不敢去那里。郑晟已经吩咐让秦管家指派一些山民准备在那里耕种一些粮食。
两家山贼移出下坪寨驻扎,按照郑晟的要求与弥勒教义军一起操练。下坪的集市有了些山民的货郎,但要恢复往日的繁荣还要有些时日。
袁州城没有明确的消息传出来,王中坤背叛后,赛罕对汉人防范比从前严密了许多,很难再打听到朝廷的动向。
傍晚时分,下坪寨门口的人从响起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香主。”
郑晟刚刚练习骑马回来,身上衣衫被湿透了,两条腿走路有点瘸,腿根部火辣辣的疼。
刺槐嘴唇微翘,摆出一个很诱人的表情:“香主腿脚好像有点不便呢。”
“才练骑马,滋味不好受。”郑晟咧着嘴。
“万事小心为妙!”两人一路说着,走进于家大宅。于凤聪穿了一件刺绣的绿色袄子站在堂屋前迎客,她不同于那些待字闺中的女孩,从不避讳见外客,即使面对未来的夫婿,也不会感到半点尴尬。
于少泽放下笛子,苦着脸说:“姐姐,你知道我不喜欢他。”
“嗯,”张世策想了想提醒道:“去年罗霄山里的盗贼猖獗,叔叔在镇子里也有多家小心。”
“在家。”
“是吗?”于凤聪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从未这么觉得,难道自己是这么藏不住心思的人。
“是他,年轻人就是爱玩。”于凤聪安静的答复。
于少泽很认真的说:“就是因为他要成为我姐夫,我才不喜欢他,我知道姐姐并不愿意嫁给张千户啊。”他与张世策打过许多次交道,从前并没有讨厌他。
杜恭身死,在袁州军中引发了不小的轰动。罗霄山的盗贼成为远近闻名难对付的角色。
依山而建的寨墙正在重新进行修葺,新搬来的大石头正摆在道路边。看来去年冬天山贼肆虐影响了许多人,温汤镇离罗霄山口有好几座村寨拦路,于家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冬天之前,茨坪的败仗彻底破坏了袁州军遏制罗霄山势力的计划。
“谁说我不愿意嫁给他,你们以前不都说过,没有比他更合适的夫婿了吗?”
于凤聪与于荣玉送他到镇门口返回,在于家大宅门口分道扬镳。两人在人前亲近如家人,人后早就形同陌路。去年货队被盗贼劫持之后,于凤聪在镇子里话语权大失,虽然知道是两个叔叔在背后捣鬼,但苦于没有证据,不敢吐露半个字。
茨坪的败军仓皇退回袁州后,满都拉图恨不得把杜恭大卸八块。蒙古人对汉人一向残忍,主人发怒了不介意杀一条狗泄愤,但他没有这个机会,杜恭已经死了。几位败军百户添油加醋,把战败的责任推到杜恭和王中坤身上,同时说茨坪的乡民与盗贼眉来眼去,罗霄山里已经****一家。
降雪后,入山的道路不好走。听了几位百户的禀告后,赛罕不敢随意派人入茨坪查探。他只在汉军中审问出情况基本属实后,随即下令把王管家在袁州街头斩首,消除王中坤背叛带来的火气。
张世策这才想起来自己从进门就没见到于少泽,“这是小弟在吹笛吗?这首曲子的曲调很有味道。”
按照规矩,婚前的两个人不能孤男寡女相处,于荣章不出面,于荣玉作为主人接待了张世策,留几人在镇子里用了午膳。
“你还是给他找个靠谱点的夫婿吧。”郑晟走在前面,没留意到刺槐的神色,大声的笑。他忽然想起于凤聪。冬天过去后,于老太爷过世便满一年了,她就要嫁给张世策了吧。
午后闲聊了半个时辰,外面还有兵丁等着,张世策告辞离去。他来这里只是为了看一眼于凤聪,就要把仰慕已久的女人娶回去,多年心愿得偿,这几个月来他心里一直被淡淡的喜悦填满。
郑晟回头笑骂:“难道你想嫁给我做压寨夫人么?”山贼的关系不是越尊重越好,有时候一点放肆会让彼此更熟络。
回到宅子,她穿过堂屋的大门,直入后院。于少泽腰里挂着短刀,正吹着曲曲折折的调子,是那首郑晟教他的【沧海一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