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俐头汉子劝道：“大哥，烧了这艘船也算是给祖师爷的大礼，大哥忘了谁在这艘船上吗？”

亲兵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忽然又大喊起来：“大人，大人，那船快要沉了！”

“船舱进水了，救命，救命！”

想到如果有一艘战船被击沉，至少要损失一千士卒，脱里不就无法克制恼怒。红巾贼太大胆了，他们不但敢公然号召天下的南人和汉人造反，他们还敢对朝廷的精锐官兵发起攻击。他太轻视这些人了，一支能把赛罕和满都拉图逼在袁州城不敢出门的盗贼，绝不可以随随便便的看待。他曾经见过赛罕家的那个小子，满都拉图是个精干的蒙古人，比西行省九成的蒙古官宦家的子弟都要强。

白茫茫的烟雾中闪出几道亮光，光头汉子的声音从看不见的地方传出来：“快走，咳，咳，跳进水里去，这里不能呆人了。”

身后的同伴点燃一个浸满油的布团，船舱中很快弥漫起烟雾。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狭小空间里，只听见有人在喊：“把火药拿过来，火药，我藏在了最后面那个柱子边上的木板下面。”

光头汉子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他灵巧的跳跃上一张桌子：“弥勒降世，天下净土，我们南人不是第四等人，你们几个把舱里的人全叫出来，这艘船是我们的，是我们献给香主的礼物。”

那是刚开始派出去迎击从西边江水中过来小渔船的战船，另一艘船正在往回逃。但脱里不看的清楚，在逃的战船船舱边水面有近百水贼隐隐现现。水贼们如跗骨之蛆还在不断的凿船，这样下去很快要成为第二支下沉的战船。

“反了，反了！”光头汉子身边的几个人同时鼓噪。他们在船舱中奔走，但并不主动去攻击蒙古人。

哈不利指挥战船靠近燃烧的主舰，这艘船上的水师兵丁比较听话，放出几个小舢板出去，想把脱里不接应过来。他紧紧捏住拳头，全神贯注的盯着那艘在波浪中起伏的小船，脱里不被几个汉子护在中间，面如土色。

蒙古人扶着船舱壁走逼近，几个弓箭手下了木梯后努力想控制身躯的平衡，张弓搭箭。

但当亲兵护送着脱里不跳上小船离开大船，船上所有人都绝望了。

蒙古人在底舱砍杀了几十个人，水师的兵丁受不过，有人跳下水，不知是要逃命还是真的想与红巾军的水鬼战斗。

水师兵丁们现在不想跳也要跳了，船舱完全被发出刺激性气味的烟雾占据，让人睁不开眼睛，说不出话，吸几口气便头昏脑涨的。

光头汉子略一犹豫：“烧船？”他有点舍不得。他知道这艘船上装了多少物资。

大元已经很久没有进行战争，南昌的水师多年没有用武之地。水师兵丁几乎全是南人，蒙古人平日完全不把他们当回事，动辄打骂克扣军饷，水师兵丁平日养家糊口都困难，一年训练不了几次。今天能把船开出来就不错了，危难之际要想让他们跳下江水与红巾军拼命，那是强人所难。

多数水师兵丁惊恐交加，原来这些人是弥勒教的人。

一个光头汉子手里提着短刀，忽然喊道：“反了他娘的，反正都是死，反了他娘的，投靠红巾军！”

浓烟从挂着帅旗战船的底部慢慢向上弥漫，几个弥勒教人初始点燃的火不算大，如果船上的官兵不怕死重进底舱，他们尚有机会控制这艘战船。

红巾军的水贼不多，只要让水师的兵丁护住脱里不乘坐的小船，他就安全了。就在两边的小船相距四五十步远的时候，一个光亮的脑袋在脱里不乘坐的小船右边露出来，那人嘴里衔着一口短刀，五官纠结在一起。

几个官兵同时呼喊，各自手持兵器扎过去。那光头汉子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从水面能清楚的看见他游动的踪迹，并没有走远。几个官兵朝他大呼小叫，手持兵器恐吓，就在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右侧时，小船左侧船舷边冲出一个黝黑的身躯，那汉子双手搭上船舷用力的一晃，船上的人东倒西歪。

他连着晃了几下，小船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官兵头昏脑涨，手中的兵器不知扔到那里去了。

那黑汉子如来自地府的黑无常，猛然一声怒喝：“翻也！”小船如他手中的玩物，轰然在江面上掉了个，倒扣在水面上。

大船上的哈不利看的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