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他囚禁了蒙古人，”郑晟胡子拉碴的嘴咧开，“张世策还像个汉子，满都拉图是想解除他的兵权吧。”这并不难猜，在这个正在步入乱世的时期，兵权就是野心家的命根子。

威严的武士团走进下坪。

“报！”一个赤着脚的汉子飞奔站在郑晟的战马前，他脚下的布鞋不知在跑丢在路上什么地方了。喘了几口粗气，他朗声禀告：“张将军在野狼口追上了一队色目人，斩杀三百人，俘虏一千四百人。”

他们撤兵时带走了所有的物资，所以这里恢复成一片焦土的原状。

“你有事？”郑晟眼睛盯着地图没有抬头。只有是公事于凤聪才会急着来这里见他，他的夫人很知道分寸。

教宗府的随从卸下随行的物件后很快投入到紧张的处理事务中。王文才南下，于凤聪、丁才、王中坤、周光和周顺在郑晟身边成为处理教务。

可是，“如果”是这天下最好笑的理由。月儿敏锐觉察到了于凤聪的话外之意，胳膊轻轻用力挣脱她，“是啊，余人大哥很好，不知哪家的姑娘有福气嫁给他。”

但如果她没有生子，又怎能让别的女人先为郑晟生下子嗣。这世上的麻烦事太多，老天爷从来不会让一个人完全如意。

于凤聪道：“嗯，有人告诉我，张世策软禁了满都拉图派来接替他的蒙古人，现在六千汉军盘踞在家翠竹坪，不进不退，不知为何？”

于凤聪笑容不褪，重新拉住月儿的胳膊，明白月儿这是婉拒了她的话。

但是她最了解郑晟，她的夫君，圣教的宗主，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嗯，他好像不怎么高兴。”

武士团在茨坪内空旷的地方搭建起帐篷，丁才把随着红巾军出山重返家园的乡民安排住进佛家奴的行宫。

年初撤出下坪时，为了不让蒙古人舒服的驻扎在这里，他下令命李燕子烧毁了下坪和茨坪所有的房屋。除了佛家奴在场茨坪为自己修建了一座简单的行宫外，官兵只是清理了这两座寨子里的废墟，扎着帐篷在这里住了半年。

“你去做比王中坤去做合适。”

郑晟忽然道：“张世策是汉人，红巾军迟早会接受汉军，你派人联络他，如果能劝他投降也算是皆大欢喜。”

“张世策软禁了蒙古人？”郑晟抬起头，眼睛里放出光来。他对张世策没有怨恨，抢了人家的老婆，应该是被恨的那个。

郑晟的话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那就扎帐篷，圣教弟子以静修心，以俭养德。”

南边的于少泽已经率领本部兵马杀向广州路去了，彭怀玉在湖广与弥勒教义军合流正在逼近长沙。

于凤聪与月儿从一辆马车上走下来，两个女人挽着胳膊叽叽喳喳的。女人的天性如此，宗主的夫人也不能免俗。

于凤聪忽然说起这番话，是郑晟的交代。翠竹坪一战后，郑晟在战场上见到了月儿哭的雨打梨的悲惨模样，被触及到心中最软的地方。

郑晟在寨子里走了一圈，这里连片歇脚的地方都没有，答应道：“走，去茨坪看看。”

佛家奴离开下坪后，官兵彻底失去了主心骨，蒙古人先走了，留下来断后的色目人也不是傻子。反正红巾军只对蒙古人斩尽杀绝，色目人投降了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于家兄弟在教宗府掌管兵器制备和矿场，于少泽俨然是宗主特意培养的军中后起之秀，郑晟的刻意栽培让于家在红巾军的影响力与日递增。

次日，教宗府的另一半也茨坪。

除了郑晟不知道月儿的心思，连教宗府的养马的小厮都知道月儿的心在哪里。她的男人在军务和政务上有超越常人的洞察力，但在私人情感上非常愚钝。

余人自己随大队人马行走，他自幼翻山越岭行医，走山路不是什么难事。

刚打了胜仗，红巾军的士卒和教宗府的随从都处于兴奋中。年初的被迫离开，现在大胜而回，连月儿也笑的眉头弯弯，脸上流动着神采。

扎着红色头巾的士卒源源不断的杀出山去，张宽仁部向东，王文才部向南，一路聚集流民，攻城拔寨。

就算他日后成就霸业，驱走鞑子重建汉人的疆土，可如果他在乎的人不快乐，这一辈子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所以他让于凤聪来操心月儿的婚事，首选是性格温和的余人。

虽然乱，但郑晟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所以这里只需要严密看守，不需要人来打理。

教宗府分为两个部分，一部随他紧随大军出山。还有一半人由于凤聪带领，包括余人和月儿等一干家眷落在后面。

郑晟独自一人留在大帐里，忽然没了看地图的欲望。

官兵退出袁州后，等于把江西和湖广都放弃给了义军，也许很快他就要与今日的并肩反鞑的同伴反目成仇。

他大力提拔于家，目的是为了平衡圣教内原弥勒教势力。在外围弥勒教义军如火如荼时，他必须选择与弥勒教义军合流，所以不能过分压制原弥勒教势力，但又不能让他们成长到脱离自己的控制。

这几日张宽仁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如魔咒一般，缘分要有多深的人才可以共贫贱又能共富贵。

他与弥勒教，与彭祖师，与周家，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