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蹄撞击干燥的泥土激起一路烟尘。

满都拉图扫视战场，没有弥勒教贼兵登岸的迹象，昨夜的战场在对岸和江心，那说明官兵虽然败了，但还能保留了相当的实力。他急切的问：“昨夜损失了多少兵马？”

满都拉图叫住一队士卒，“王爷在哪里？”

一个王朝从走向衰败的过程是漫长的，但总会有一件标志性的事件。

两个汉军斥候回去了，满都拉图不再进山。如果张世策听说他亲自来了还无动于衷，那么他最好还是立刻返回袁州带着家人逃往南昌。

满都拉图脑中天人交战，忽然回头下令：“打出王爷的旗号收集败军。”

从翠竹坪来这里了三天！满都拉图心中翻出一股怒气，很快又强压下去。现在他必须要弄清楚张世策到底想干什么，“你们见到巴布大人了吗？”

亲兵围在满都拉图身边，他们都是蒙古人。

“走，回去看看！”他转身命亲兵去牵战马。

“张世策人在哪里？”

江边有零星的帐篷，岸边已经不见了战船。

张世策和巴布迟迟没有率军返回袁州，满都拉图不得不冒着张世策背叛的风险前往翠竹坪，因为在袁州他很快没有别的依靠了。

“走，回袁州。”

到那个时候江里的战事应该已经分出了胜负了吧，满都拉图心中充满了悔意。昨天就是拼着被宽撤不杀头，他也应该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明知道前面有个大坑，他没能阻住数万蒙古人往里面跳。

“巴布大人？”两个汉子摇了摇头。他们是小兵，见过有两拨蒙古人进了翠竹坪，但分不清楚谁是巴布大人。

满都拉图问：“你们是从翠竹坪里出来的？”

骑兵胯下的战马嘴里冒着白沫，跑不动了，满都拉图停下来。一股巨大的绝望和悲伤顷刻间占据了他的身体，就像这无边的黑暗无法摆脱。他下马面朝东北方向跪下，轻轻的抽搐。

那是长江方向！满都拉图的心一下提起来，如果官兵从下午开始渡江，应该有几千兵马已经在江北岸了。宽撤不归心似箭，一定会命令大军连夜过江。

秋天的夜很凉，天刚刚黑下来，便听见东北方向火光冲天，战马嘶鸣。

亲兵一个个从土屋里走出来，站在满都拉图身后向北方远眺。原来他们也一个个心神不宁。

一路荒无人烟，道路两边的田地里长满了杂草。前路由宽阔的大路变成崎岖的小路，两边的暗灰色的山脉阻挡了视野。

在前探路的斥候忽然打了个口哨：“前面有人！”

七八个斥候往前去探路，不一会功夫传来喊叫声：“大人，是汉军，是汉军的斥候。”

战马拖着疲倦的身躯奔跑，他们看着东北方向火光从微弱到宏大，看上去把半边天空都染红了，最后化为灰烬。厮杀声兴起后又平息，最后完全沉寂下来。

“嗯，是的。”

一行人继续赶路，天亮时到达江岸边。

“传令，让败军退往袁州城，王爷在那里！”

亲兵听满都拉图的吩咐往四面八方散去。那个百夫长听见了满都拉图的命令，先是有一点点惊愕，但什么话也没说回头指挥本部兵马收拾营帐去了。

“嘿，你可以去袁州，我们会与红巾贼决一死战。”满都啦谈朝他的背影喊。

百夫长回头行礼：“多谢大人，我会去南昌，因为我想回江北。”他的家人在江北，无论蒙古人还是色目人，乱世中没有什么家人的安全更牵挂人心了。宽撤不这么着急渡江，不正是因为武昌城的悬在弥勒教妖人的刀下吗。

满都拉图抿了抿嘴，忽然想起自己在袁州的家人。他真的要坚守袁州把自家人的性命都押在红巾贼的刀锋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