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爹爹。”项甲抱着父亲的尸体。

项普略胸口插着一支长箭，身躯已经冰冷。寒冷的夜里，亡者柔软的身躯很快会变的僵硬，硬的像一块石头。

亲兵们环绕在四周，脸上悲伤中带着木然。

彭莹玉战败后，义军失去了“势。”

当将士对打败仗麻木，这是比打败仗本身更恐怖的事情。

“爹爹，爹爹。”项甲摸着父亲的脸，他的父亲是天下最好的父亲。这半年来，他跟在父亲身边学到了许多，父亲几乎在手把手教他在战场成长。

但雏鹰注定要独自射蓝天，从今往后他只有一个人。

他把脸贴在父亲的脸庞上，忽然想到父亲这半来对自己做的事说的话，仿佛早就预感到自己会死。

“接下来是要去郑宗主吗？”他很迷惘。按照父亲的嘱托，他应该带着这些兵马去广州投靠郑宗主，可彭祖师在瑞州，朝廷在武昌，他为什么要去广州？

冬天的夜晚，寒气透过衣，透过肌肤，刺骨的冷。

余人拉住周顺的胳膊，撇撇嘴差点要哭出声来。这七八天是他一生中经历的最艰难的时间。如果不是彭莹玉派人来找，他多半是要死在广德的山里。

周修永面色有些不安，问：“听说有鞑子的兵马来了？”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彭莹玉公然宣称他在瑞州，等于给董传霄立了个靶子。

周顺道：“你随我去见祖师吧。”

瑞州。义军还不知道这个噩梦般的消息。

周顺想起周修永前天夜里对自己说过的话，道：“对，如此甚好，如果彭将军的兵马到了，我们有了依靠，不用再担心官兵。”

“我不去了，”周修永露出了一个诡异的表情，“祖师让我去把况将军放出来。”

他们急着返回瑞州城是因为他们在路上遇见了一群人。

“官兵来了。”跪在堂下的斥候掩饰不住眼里的惊惶。他这几天一直在瑞州以南巡逻，听逃过来的溃兵和百姓说，官兵还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

那些人都穿着逃难百姓的衣衫，他藏在暗处偷听了一阵，才发现那些人竟然是官兵的斥候。

余人失魂落魄，身上衣衫肮脏不堪，走进瑞州城才松了口气。

头雁死了，年轻的幼雁找不到方向。

周顺从军中挑选出两百能干的士卒，让斥候带着前往发现鞑子的地方去查看，自己急着去见彭莹玉。

况普天刚刚被放出地牢，不在这里，周修永挑了个很好的时机。郑晟和朝廷，谁的兵马先到南昌谁占主动。

斥候是大军的眼睛，他们走在大军之前，但不会盲目行动。这次他发现的斥候是人数众多，依他经验来看，很可能是鞑子大军的前哨。

周顺道：“一队斥候，没多少人。”

一股暖流淌进余人的心田，但他还是坚定的说出自己想了好几天的念头：“我要回广州。”离开那里，才知道那里的好。

周顺迟钝了片刻，祖师绝对不会同意这个时候撤兵，道:“我给你一队人，你带他们回去，如果能抓几个俘虏过来审问，一切就清楚了。”

彭莹玉对鞑子斥候出现在城外也很警惕，督促周顺紧密关注东边的动向。

余人这才觉得不好意思，擦干眼泪，问：“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不回南昌？”

项甲抱着父亲的尸体站起来，“我们把爹爹埋在这里吧。”

一切如他所料，彭莹玉的气消了就会把况普天放出来。但这个时候放况普天出来不是坏事，至少他在战场比周顺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