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凤聪只管说，她知道自己说的每一个字进入了郑晟的耳朵。

豪强才不会在乎流民的死活，无论流民是汉人、色目人或者蒙古人。“阶级！”他脑子蹦出来两个可怕字。在他来之前的那个年代，这两个字先是被视作看破人世的真谛，再被看做洪水猛兽。如前人（或者后人）所说，背叛自己阶级的人凤毛麟角，而各地豪强们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利益。但是就算他明白又怎么样，利用豪强是夺取天下最便捷的方式，而不是那些天启的信徒。

“嗯。”郑晟承认。

“攻取江南不仅要依靠军队。”于凤聪笑眯眯的看着他，眼角弯起来。有些话不言而喻，眼下天启中能与各地豪强相处好的只有于家。

于凤聪低头沉思：“天灾人祸。”

“我要成为天启的皇帝，”郑晟略带鄙夷的说，“但夫人以为我在乎那个皇位吗？人赤条条的来，又赤条条的走，子孙后代与我何干。我在乎，是因为世人在乎，天启终究要立足于世俗。”

他回过头，女人充满诱惑的身体在他眼里视若无物，女人聪明时不可爱。

“也许，但人祸大于天灾。”

那是他理想中世界，愿意为之献祭生命的世界。

“见过。”

于凤聪心中一颤，眼泪快要掉下来了。女人对与自己相关的东西非常敏感。她是多幸运，才能找到这样的男人。她在温汤镇里是集万千宠爱一身的小姐，但放眼外面的世界，其实什屁都不算。郑晟背着药箱走进庄子，带着懦弱的余人。他看见她，然后娶了她，答应她这辈子不再娶。

于凤聪无法否认。即使在风调雨顺的时候，她没见到温汤镇的佃户家添过几件新衣服。

一切都很完美，但……她不能生孩子。

“嗯，”他脑中惊涛骇浪般的思想最后简单的汇集成一个音节，有些东西说出来也解释不清楚，“你有什么主意?”

一切都是天意，世间无巧合。

其实郑晟说的不是她想的意思。“宗主要娶妾了，要不然天启将无法维持下去。”于凤聪实心实意的说，“宗主看上哪个女人就娶回来吧。”

“我会在江南挑一个女子。”郑晟道。

他是宗主，也必须屈服。

世上没有谁是自由的，他可以选择，但选择了天启就受天启的束缚，选择豪强就要走豪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