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金陵城有重兵驻防，秦十一行事缜密，他没什么可担心的。

郑晟确实醉了，他本就不胜酒力。他不介意今日喝醉，但也不想醉得这么快。但事情总有失控的时候。

两人正在私聊间，忽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过来。

“……万岁……”

“大将军……”

小鹰远远的看着彭怀玉旁若无人的模样，道：“他只是打了攻克金陵一仗，还只是最后几天，全是拿人命堆出来的胜仗，这算什么本事。宗主信任他，他现在在军中权势滔天，若他日遇到逆境，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多人捧着他。“

他看张宽仁这边冷清，想用这句话求得一丝共鸣。

”少爷！“一个身穿仆从的衣服的人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走到近前又换了称呼。

言下之意，张金宝没有在这里对彭怀玉评头论足的资格。这是逐客令了。

天启大军出广州，在绝境中征战荆州，再一路杀到江南，攻克金陵，为彭祖师报了仇，这几年征战很辛苦，但其中也有无数值得回味和夸耀的事情。彭怀玉如被众星捧月一般，连张世策和彭文彬也过来敬酒。他们注定得不到弥勒教人的接纳，但彭怀玉对他们没有偏见。

郑晟离去前夸耀彭怀玉那一番话引起满堂喝彩，那边热闹沸腾，他们这主仆二人仿佛被遗忘了一般。

张金宝没在军中效力，没参加今日庆功宴的资格，但他是月儿的护卫，怎么穿了仆从的衣服？

毛三思从后面走过来，“宗主醉了，快扶宗主回去歇息。宗主事先有吩咐，各位将军极继续畅饮。”

小鹰愤懑不过，一边给桌上的酒樽满上，一边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都忘了前面都是老爷的功劳。“

宗主的离去并没有让整个宴会的气氛冷却下来。

郑晟这么捧彭怀玉，他也不在意，不忌惮。张宽仁不知他是真糊涂，还是有一颗粗心。

彭怀玉双手举起酒樽仰头一饮而尽，朗声道：“不是末将，是宗主。是宗主让天下最贫贱的四等汉人团聚起来推翻了鞑子的暴政，是宗主让我这个自幼乞讨而生的看见了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的希望。”

但没想到张宽仁很快纠正他：“彭将军不是莽夫，勇不是莽。”他警惕的看着张金宝这幅打扮。不正常，去年他们在长沙的那场不欢而散的交谈后，他便知道张金宝不再是他当年的仆从了。

酒过三巡，郑晟已经脚步摇晃。

“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郑晟也饮完自己杯中酒，在众人的喧闹声中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重复，“这可比驱走鞑虏，恢复汉人江山就难多了。”

“宗主醉了，宗主醉了。”秦飞章看见郑晟痴了的模样，伸手拦住众将。

他说的甚是心酸，张宽仁想训斥他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张金宝是最早追随宗主造反的人了，只是有那一次擅自做决定未从军令，便一直被弃用至今。说心里话，张宽仁不知道郑晟是怎么想的，但这件事确实太过绝情，更何况那次违抗军令是为了他。“宗主自有宗主的考虑，旧日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想安慰张金宝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过去的事情不提了，“张金宝摆了摆手，”我不怨宗主，也不怨少爷，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即便时光重返，我也还是会那么做的。“

张宽仁道：“所以也许宗主认为你不适合领兵，慈不掌兵，更不能因情废事。”

“嗯，”张金宝忽然凑过头压低声音，“但眼前天启有一件天大的事情，少爷不能一直这么装作不闻不问。夫人不能生子嗣，宗主要纳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