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顺往里走,远远的看见歌女正在亭子中收拾乐器。他从回廊走向当中的亭子,歌女们出来时依次从他身经过,一阵香气扑鼻。
周顺幼年得过天,满脸都是斑点,感到有些不自在。
周顺不敢怠慢,在屋中对着铜镜整理好衣冠,立刻随来人皇宫方向而去。
他只去过一次皇城,此番徐寿辉却不是在大殿中召见他。
他走到近前,见徐寿辉正坐在亭子中,满脸笑意的看着他。邹普胜手执拂尘坐在皇帝左侧,双目低垂却不看他。
徐寿辉转头对一直沉默的邹普胜,道:“郑晟是我天完朝的能臣啊。我听说朱元璋偷袭他的夫人,他也能放过此人,不与义军动干戈,朝廷又怎能去猜忌这样的人呢。”
徐寿辉低下头,脸上显出忧愁之色,道:“我也是这般认为。”他指向坐在身边的邹普胜,道:“当年朕与太师起兵于乡野,就是为了驱除鞑虏,把生死置之度外。”然后长长叹息一声,“只可惜祖师战死沙场。”
他心烦意乱,在驿馆中呆了七天,强忍住没有去再次拜访邹普胜问个究竟。他不是初出茅庐的雏儿,仔细思量后便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如果邹普胜不是在算计他,关键时候会主动来联络他。如果连邹普胜都在算计他,那么他做一切都是徒劳,说明天完朝廷早就做好了东征天启的准备,所做的一切只不过都是在迷惑金陵城。
朝仪后第八天,半上午光景,他正在驿馆中无所事事,一个带着红色帽子身穿绛色锦衣的太监前来传令,皇帝徐寿辉召见他。
周顺如实答道:“如今天下大乱,枭雄四起。义父说待今年收拾福建后便准备北伐,张士诚只是疥癣之痛,天启若想收复松江府智只是旦夕之间,只是义父不愿意与义军开战。朱元璋是大宋臣子,大宋丞相刘福通正在准备出兵北伐,义父深恨此人狼子野心,也没有起兵攻打他。”
徐寿辉又问:“你从金陵过来,江南民心如何?听说朱元璋正在与张士诚打仗,天启府的兵马足够压制他们吗?”
周顺偷看一眼邹普胜,恭敬道:“义父常说,驱除鞑虏,死而后已。”
小太监往里通报,里面的琵琶声立刻停下来。过了片刻,小太监再出来通报道:“陛下召你进去。”
邹普胜点头,道:“陛下言之有理。”
徐寿辉再转向周顺道:“你莫要惊慌。朝中虽然有许多人责怪你义父不进贡税赋,不入城觐见,但朕是知道他的为人的。如今天下未定,大宋小明王都知道先北伐,待打败鞑子再定南方,难道朕还不如一个黄口乳儿。”
周顺连忙起身,行礼道:“义父听了陛下的话,一定会感激涕零。”
徐寿辉又问了他许多江南的风土人情,夸赞他此行进献的织锦华美秀丽,从谈话开始一直神态谦和,如一位宽厚的长者,让周顺这几日一直紧张的心情慢慢松弛下来。
今日的会晤至少让周顺明白,徐寿辉不想让天完朝廷和天启决裂,若有龌龊只是倪元俊自己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