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熊皮? 莫十里脑海中瞬间想到刚刚那小狗熊见到疯癫妇人时的挣扎。 立刻,指尖就是一颤。 下意识的,他就想告知身旁的中年男人。 但, 一定会节外生枝! 一定会引来对方不必要的注视! 他的计划…… 肯定要受到影响! 甚至,直接被窥破! 这是莫十里绝对不愿意见到的! 因此,到了嘴边的话,莫十里又咽了回去。 他想不再去看那一幕,可不知道怎么的,他的视线牢牢盯着那。 趴在地上的疯癫妇人继续呢喃着,抬起的手掌一遍又一遍的抓着前方,一遍又一遍地垂下。 前方,只有空气。 但她以为她的孩子在那。 她想要拥抱她的孩子。 可每次都是落空。 空空如也。 她的心也跟着空了,她的神智濒临崩溃。 她变得疯疯癫癫,她趴在污水中喃喃自语,祈求着儿子的回来。 被杂耍者用铁链拽着离去的小狗熊,一步一回头,铁链早已再次绷直,那皮鞭接二连三地落在身上,啪啪作响间,是杂耍者满是恼怒的斥责与威胁。 斥责,小狗熊可以无动于衷。 威胁,小狗熊却全身发颤。 因为对方说的是‘连你老娘也宰了’。 小狗熊再次看了看母亲,被牵着远离。 莫十里注视着。 莫名的,他想到了在小街后巷为了让他逃跑而阻挡强盗,不幸罹难的父母。 他想到了为了找回父母,而在‘巨大城市’内失踪的姐姐。 莫十里略带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脖子。 嘎吧! 只有他才能听到,根本不存在的脆响中,他视野内那被杂耍者牵着的狗熊瞬间变成了他,那趴在污水中的疯癫妇人则变成了他的母亲、姐姐。 瞬间,一股恶气从心底而起。 杀! 杀! 杀了他! 咆哮之声在莫十里耳边回荡着。 之前的‘安全计划’在咆哮声中摇摇欲坠。 杀意沸腾,灼烈如火。 可马上,就被莫十里按了下去。 不能出手! 不能出手! 不…… 不出手,我心难安! 莫十里双眼微微眯起,冷冷的目光看着那远处牵着‘熊’离去的身影。 他,并没有立刻动手! 既然决定出手了,莫十里就不打算留情。 他必须要摸清楚对方是否有同伙。 有的话…… 斩草除根! 不然他寝食难安! 最重要的一点:不被人发现! 莫十里心底急转,思考着可行的办法。 对方带着‘熊’,实在是显眼,踪迹必然无法隐藏,想要找到的话,应该很容易。 现在需要做的是摆脱中年男人和对方手下的视线。 这些人之前身为保镖,自然是相当好的。 可现在却不能让这些人牢牢盯着自己了。 实在是不方便! 心底想着,莫十里脚步却是不停留,径直走到了长安旧城的衙门口跟前。 门口,早有差人等候。 看见莫十里后,直接就迎了下来。 “是,莫公子?” 迎来的灰布衙役恭敬有礼,显然是那位中年男人提前都安排好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 在进入衙门一侧厢房后,整个询问过程不仅客客气气的,还给莫十里端来了茶水。 不到一炷香,整个事情就讲清楚了。 “莫公子,您就等信吧!” “咱们一定给您办妥了!” 衙役拍着胸脯保证着,然后,就要送莫十里离开。 可在这个时候,一位类似师爷模样的男人挂着一脸笑容,走了进来。 “怎么能拿这种茶叶招待莫公子?” “去我那拿点好茶叶来给莫公子带上。” 师爷模样的男人说着,那衙役点头就走,不稍片刻就拿着一木盒回来了,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而在此期间师爷模样的男人却是连连抱歉说自己失礼了之类的闲话。 等到被对方送出衙门口,接过了装茶叶的盒子时,莫十里才发现不对。 巴掌大小的盒子能装多少茶叶? 最多二两。 可现在入手何止二两? 一斤都不止! 莫十里微微打开盒子盖,立刻一抹银色映入眼帘。 银子?! 所谓的茶叶盒子里装了两锭银元宝。 莫十里一愣。 对方明显是误会了什么。 但不代表他可以将错就错。 更重要的是…… 莫十里看向了伪装成车夫的中年人,伪装成车夫的中年人依旧是那副点头哈腰讨生活的模样。 “小爷您要回去了吗?” “想到一些事情,心情有些烦闷,我想走走,就不劳烦您了。” 莫十里说完,就不着痕迹的把茶叶盒放在了马车上,转身缓步离开。 他不是不爱财。 可眼下的银子,谁拿谁是傻子。 更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想到那疯癫的妇人和熊皮之下的人,莫十里强忍着,没有加快速度,一步一步向前而去。 中年人直起腰看向莫十里的背影,眼中浮现了一抹意外。 他可是知道今天的凶险。 莫十里同样知道! 习练‘血煞掌’的家伙,哪个不是丧心病狂? 今天原本是打算将对方引出来。 同时,试探一下某些人的反应。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后者要远比前者重要。 也是他的顺势而为。 但这就不代表他可以无视莫十里的安危。 哪怕习练‘血煞掌’的家伙,因为某种原因投鼠忌器,但莫十里孤身犯险,依旧是下下之策——没了他的庇护,莫十里面对那家伙就是待宰的羔羊! 莫十里对此一清二楚。 但莫十里还是选择了这么做, 果然,和那位叔父情同父子吗? 中年男人回想着最近调查的结果,又看了看放在手边的茶叶盒,不由动了念头。 “有情有义,还…… 知进退。 不错。” …… 莫十里缓步走在长安旧城的街道上。 扮作车夫的中年男人已经驾车离开,但是莫十里知道,一定会有人接替对方盯着自己,保护自己的安全。 而这会成为他计划的关键部分! 他必须要制造出一个‘只要有人盯着’,袭击者就不会现身的假象! 只有这样,他才能摆脱自己身上的视线! 而这需要一步一步的来。 现在,第一步—— 莫十里买了两个烧饼。 在路过那疯癫妇人跟前的时候,将其中一个分给了对方。 刚出炉的烧饼,热气腾腾,外皮酥脆,几粒芝麻点缀其上,莫十里特意多要了两张草纸将烧饼包好,放在了疯癫妇人的手中。 这个时候的疯癫妇人许是累了,比之前多出了一分呆傻之气,拿到烧饼就往嘴里塞。 莫十里看了一眼,就继续向前。 旁边的人见到这一幕,有些是感叹,有些是无奈,更多的是习惯。 走到一处茶摊旁,莫十里坐了下来。 “客官大碗茶一个铁子儿,能续水。” 老板招呼着莫十里,店铺伙计,也是老板的儿子则是手脚麻利地擦摸着桌子。 “给我来碗茶。” 莫十里说着,就把剩下的烧饼拿出来了。 茶摊并不禁止客人外带,事实上,在这个茶摊上的人都是这样。 茶摊不是茶楼,没那么多高雅。 布衣、苦力坐满了茶摊内的四张桌子。 那茶也不是壶里的,而是一口立在茶摊前的瓮缸,下面烧着火,瓮缸里满是水,水一开,一把茶叶沫就扔进去。 香气浓郁,更是热乎。 寒气未逝前,这茶极暖身子。 到了夏天则是把下面的火扯了,热茶一凉,就能解渴,尤其遇到好心的店家更是会往里面扔两颗杨梅,更是酸甜生津。 一大碗茶端上来,莫十里摸出一个铁钱。 小本买卖,概不赊欠。 都是先付钱,没有喝完了再给钱的道理。 就好似周围的客人,话语间荤素不忌,却没有赖账的。 除了莫十里外,坐在这的人明显相熟,直接就打开了话匣子。 “也不知道今年年景怎么样?” “能怎么样?凑合活呗。” “我反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老李你这要想和王寡妇成事儿,还得多攒几个,那婆娘可不是好惹的。” “去去去,瞎说什么呐!” 被称之为老李的没好气地摆了摆手,看着坐在对面喝茶吃饼的莫十里,直接说道: “小哥你这真是好心,刚刚还给陈家大娘一个烧饼。” “陈大娘也是可怜,早年丧夫,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了,眼看就能派上用场了,人却一下子没了。” “都怪那……唉,不说了不说了。” 不需要莫十里开口询问,被称之为老李的力巴就说道。 莫十里为什么选这个茶摊? 就是因为在刚刚他给疯癫妇人烧饼的时候,注意到了老李无奈却又佩服的目光。 他知道对方想要帮忙,却力有未逮。 但也正因为这样,符合他不主动询问,就会被告知的条件。 莫十里一边吃着饼子一边叹了口气,道: “我就是看那大娘可怜。” 这样的话语,立刻就引起了老李的共鸣。 “谁说不是呐。” “陈大娘是真的可怜,都怪那老鼠……” “老李!” “不许对灰大仙不敬!” 老李这次没忍住,可才说了一半,就被同桌人把话语打断了。 但话语中一词,莫十里却是听得分明。 老鼠? 灰大仙? 莫十里心底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