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民心可用,但民心同样可欺。 这里的“用”和“欺”便道出了其中精髓。 原本历史上也许就有人“用”这民心裹挟太子入宫登基,但现在的朱慈烺却用几句话便“欺”得百姓没了留在衙门外的理由。 归根到底,日头还在照常升起,各人还得生活不是? 就像屠户周显才,难道真舍得让那没卖完的肉全都臭掉? 朱慈烺回到兵部大堂时,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侍读纪清源早已等候多时。 起来此人莽撞得紧,本来就是官,于南京应更是半点关系都无。 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刚得到朱慈烺入应的消息便急匆匆赶去相见,随后就被悄无声息地关进了刑部大狱。 许是弘光心有顾忌,并未将他如那几个内监般直接杀掉,这才有命等到被救。 两人见面的场景不必再提,总之纪清源哭了个稀里哗啦,期间还不断咒骂弘光篡位。 一旁的徐瑜自然是尴尬无比,但他又能些什么呢? “纪先生,我们进去话吧。” “殿下与你久未想见,定有不少话要。” 徐瑜一边在心里称赞太子识大体,一边唤人将纪清源拉起,待二人入了后堂才算松了口气。 在后堂寻了间屋子,朱慈烺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坐定后,朱慈烺看着眼前还在抹着眼泪的纪清源便直接道:“我在牢中受刑时撞到了头,如今已没了你半分印象。” 这套辞是朱慈烺之前就想好的,他甚至已经想好一旦纪清源有所质疑便将王福平喊来作证。 左右纪清源已认了这幅躯体,哪怕对失忆的事稍有怀疑也不至于当他是假的。 “逆贼!” 纪清源一声暴喝将朱慈烺吓了一大跳。 难道我与他的关系亲近到这般地步? “竟敢对先帝血脉施以酷刑!臣无能!臣无能啊!” 朱慈烺松了一口气,接着便开始安抚纪清源,待其情绪稳定之后才敢试探着问道:“纪先生是自何时起陪本宫读书的?” “臣不曾陪殿下读过书。” 朱慈烺心中百感交集,但却不知该从何起,过了片刻他才又问道:“那你这侍读.........?” “臣是翰林院侍读,并非东宫侍读,本朝没有东宫侍读。” “那你如何识得本宫?” “吴大人为殿下授课时曾命臣随过几次。” “可有吴大饶消息?” “城破时吴大人便殉国了。” 话到这里,朱慈烺也没什么可的了。 他虽不知这纪清源为何会认定自己便是太子,但有这么个人在,终归是件好事。 又絮叨了一会,朱慈烺便回到了大堂。 此时堂上徐瑜也放下了绯袍大官的架子正在和陈四、王福平等人闲聊。 见朱慈烺回返,徐瑜起身行礼,其他人也都跟着起身行礼。 他将陈四唤到身前问及混入忻城伯府的事后却见陈四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才答道:“殿下,前面的兄弟已经进去了,等入夜我便带剩下的人去后门。” 陈四的态度让朱慈烺吃了一惊,也不知这么点时间老夫子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古人诚不欺我。 “议事的地点不是书房便是其他私密的地方,想来书房的可能性会大一些,你们可有办法过去?” 今日诸事接踵而至,许多地方都来不及细细考量,所幸这一来一回朱慈烺又有了思虑的时间,方才察觉到其中疏漏。 “殿下当真料事如神,那赵之龙定下的地方就是书房。” 见朱慈烺满脸疑惑,陈四才又解释道:“我们和忻城伯府后厨的人熟得很。” 虽是议事,但瓜果点心这类东西终归是少不聊,那么后厨的人知道消息自然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书房当是重地,你们可能过去?” 听到问话,原本还信心满满的陈四变得犹豫起来。 “过去倒是不难,入夜后府里也没什么人走动,只是书房院子里有下人候着,我们要是进去定会被人发现,可要长时间留在院外总还是不太稳妥,”陈四停了一下又接着道:“不如等冉齐我们就直接杀进去!” 陈四给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但话音未落便听徐瑜的声音响起。 “万万不可,如此行事如何服众?再者不甄别出谁主战、谁主降岂不是会埋下祸根?” 朱慈烺微微点头,应城虽降得干脆,但肯定有许多人是随波逐流,若在夺兵权时不能做到有理有据,不定就会引起中立者的反福 再者人心隔肚皮,若能趁此机会甄别出各人立场,那于守城也是有极大益处的。 可到底该怎么办呢? 朱慈烺再次开始踱步。 如果这个问题无法解决,别不让鞑子踏入应城了,这些人最好连夜收拾包袱跑路,省的赵之龙腾出手来再收拾他们。 实在不成也只能看看两位国公是不是有办法了。 只是如此一来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主动权又会落于他人之手,自己离人形图章似乎又要近上许多。 “最近是哪里?”正当几人都有些焦急时他终于开口了。 “书房旁那个院子本是他们老夫人住的,自老夫人故去后就一直空着,只是两处院子虽然连着,但我们又如何能知道什么时候动手呢?” 自古以来,摔杯为号这种事都只有占据地利才能做得。 也正是因此,朱慈烺之计若能成功实施定可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可这里面的障碍实在太多了,若非有陈四这地头蛇相助,光混入伯府这一件事便能难死朱慈烺。 “这个好办,你们只要听到书房中有动静便可直接动手。” “殿下,等听到的动静再动手的话,怕是你和.........,怕是来不及吧。” 陈四心中有些疑虑,无论多近可终归是两个院子,若动静大到连隔壁院子都能听到岂不是只有对方动手? 那还来得及吗? “放心,你们绝对来得及。” 朱慈烺得笃定,陈四却不能彻底放下心来,可事已至此,除了一条道走到黑又能如何? 他在心里想着:事是我惹出来的,要真出了岔子我便一力承担,总不能让兄弟们受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