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不相信时空穿越,正巧,千也不是很相信。 他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商量到了傍晚,得出了一个结论: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这是个幻境!” 千适时地掏出小喇叭,给他配了段乐,吓得躺在长椅下的狗撒腿就跑。 既然是幻境,那么必然有破除它的办法。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陈浩诚恳地对千说:“不知道,我不会。” “我也不会。”千说,“而且我看到过修女那儿的资料,东方远荣也不会。” “……那夏至呢?” “没看到她资料,但可能只会一点出老千用的幻术。” “所以你的中心论点是……?” 千挠了挠头,试图用一种温和、委婉的措辞告诉陈浩他们被困在这里了。 “咱们完犊子了,下半辈子都得在这过了。” “幻境中的所作所为无法影响到现实”——秉着这条定理,陈浩和千放心地吃了顿霸王餐,然后翻墙到一座没亮灯豪宅里,爬上阳台进去后找了间空屋住了下来。 直到躺在床上,陈浩才想起来夏至给的那本《关于魔魇神的小说明书》。 说明书的前几页都是在写魔魇神的生平、子嗣情况什么的,他对此兴趣不大,粗粗扫了一眼便翻了过去。翻到快中间时他才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在神殿攻击他的那个猎手,是被称作“稻草人”的傀儡。 这种傀儡是由活人制造,以尸体为傀儡,以灵魂为提线;既是一种傀儡,又是一种酷刑,在新历2840年举行的莱瓦特会议上被列为禁忌。 尽管被列为了禁忌,稻草人的制作方法依然在民间隐秘流传着。当时领导人族的冥灵宗虽然没有特意去销毁稻草人的相关资料,但留下了摧毁稻草人的方法:快速的腐蚀,或精准破坏傀儡与提线链接的“点”。 选择前者,就必须在十秒以内彻底将稻草人的肉身腐蚀成一捧灰尘,可以的话连渣都别剩下。 选择后者,就必须识别出全部的提线,以及它们连结傀儡的那一点,并以强力且精准的攻击迅速切断连接处。 陈浩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两个解决办法都和他的能力不是很对口,或许下次可以把这东西扔给砖姐解决。 他翻了翻前后几面,发现这位魔魇神的攻击招数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种,除了精湛的幻术和一部分傀儡术,基本只会五个基本灵术,差点给了他一种“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陈浩翻回前面写有魔魇神生平的部分,打算看看他是怎么死的,却无意看到了“审判所”三个字。 翻页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僵了一下,他停在那一页,从那一段的开头读了起来。 在长达百年的无义之战期间,魔魇神选择投靠胜利女神,并在人族与魔族的战役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白焰战役结束后,人族战事告一段落,胜利女神建立审判所,魔魇神受邀成为了第八审判,并继续掌管北原。 胜利女神战死后不久,魔魇神自尽身亡,第八审判之位由其唯一还在世的曾曾孙继任。 陈浩虽不喜欢审判所,但也知道审判所那几位初代审判都曾为人族浴血奋战,没有他们,他现在估计不知道在哪当奴隶呢。 这么一想,回忆中魔魇神的神像也变得慈眉善目了起来。只是不知道魔魇神这浓眉大眼的,怎么生出第八审判这么个孬种出来。 他赞叹了几句魔魇神对大姐头的忠心耿耿,又赞叹了几句这个精妙的幻境,进入了梦乡。 在幻境中睡着是否能算作真正的睡眠一直是个没有定论的事情,陈浩只知道在幻境中被人半夜三更闹醒和现实一样令人不爽。 千头上蒙着被子,叽哩哇啦地在他床头跳大神。困倦的陈浩甚至不想管这位大爷蒙着头怎么看得见路了,他只想一榔头把千敲晕。 “你有什么事吗?” “你也没睡啊?走,咱们看星星去?” 你也没睡——什么叫我也没睡?! 一股无名火直冲陈浩的天灵盖,气得他破口大骂。 “你**有病吧?!我**你***的**我*******……” 这一气,他的觉都醒了几分。他从床上跳下来,准备暴揍千一顿。双脚触到地面的那一刻,他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脚下的地板像是覆着薄冰的溪流,平滑的表面下暗流汹涌。但地板下流动的不是水,而是类似于灵力的东西。 “你觉不觉得地板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并不仅仅是地板下,外面还有很多。” 陈浩愣了一下,冲到了阳台上。 头顶的夜空看起来像是一张深蓝色的纸片,纸片上画着排列整齐的直线,那些直线像是有生命一样流动着。 他低下头,发现周围的建筑仿佛是小孩折纸折出来的房子,街边的路灯、他扶着的栏杆,都像极了儿童画里的景物,潦草中透着荒诞。 “这……是什么?” “是这个幻境第三层建构的模样。”蒙着被子的“千”说,“你看到了那些灵力线吗?循着线就能找到‘结’,解开结你们就能走出这个幻境。” 陈浩盯着“千”看了一会,伸手扯下了那床被子。 被子下空无一物,只有一个声音从中传出: “以你现在的能力是解不开‘结’的,你只需要找到结,剩下的自然会有人帮你处理。” 女人将宝石放在神像脚边,戴上手套,对着神像微微躬身。 夏至打了个哈欠,朝她问道:“解决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就靠他自己了。”女人迟疑了一些,还是说:“他左手的小臂上,有一块淤青。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这问题问得夏至蒙了一瞬,她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确定不是自己拧的后,随口道:“应该是从月台上摔下去时磕的吧。” “都两天了,还有那么大块淤青……他是不是没有好好吃蔬菜啊?” “谁会喜欢吃蔬菜啊……” 女人看出来她的不耐烦,点点头,换了个话题:“你不戴面具真的没问题吗?” “没关系,该防的人都在幻境里头呆着呢。”她撩了撩头发,以一种十分欠揍的语气说:“可得趁现在显摆显摆爷这举世无双的美貌。” “我本来以为你会更像你妈妈。” 夏至扒拉头发的手一滞,浅紫色的卷发卡在指缝间,像是一张魔幻的网扑面而来。 “我是昨天才给修女发的报告,你隐居的特米亚沙漠离这里至少十天路程才对,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女人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正好来这附近进点货。还有,我好歹也和你的母亲同辈,就算不肯叫我声前辈,也麻烦喊声阿姨。” 夏至耸耸肩,说:“看来阿姨对我的素质水平有所误解。” “你母亲看到你这个鬼样子估计能气得活过来。” “前提是找到她的尸骨——再怎么诈尸也不可能从衣冠冢里爬出来吧?” 女人站在原地,凝视着她,试图从她的眼中寻找出哀伤或者痛苦。 但没有,她眼中没有任何与哀伤、痛苦相关的情绪,只有不知名的野心如火一般燃烧。 “大概三五天后他就能找到‘结’,不要告诉他我来过。”女人说完,转身离开。 天刚亮没多久,陈浩再次被人摇醒。这次他瞪大了眼睛,确定摇醒他的人是货真价实的千后,一拳招呼了上去。 “我靠你狂犬症发作了?!” “对不起,单纯看你不是很爽。”说完,他又缩回了温暖的被子里。 千一把把他揪下床,咬牙切齿地说:“你眼睛再睁大点!出事了啊!” 陈浩勉强伸出半个头,发现千身后竟然站着几个穿着警服的彪形大汉。 “你们两个,涉嫌私闯民宅、抢劫和谋杀,和我们走一趟。” “……啥?” 彪形大汉也不多说,“啪”地给他俩拷上手铐,塞进一个半人高的笼子里,拖了出去。 比陈浩早起半个小时的千无奈地解释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们本以为这栋豪宅是没人住的空宅子,但实际上这家主人正好在昨晚被人杀害,死亡时间还正好和他们翻进宅子的时间差不多,他们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成了嫌疑人。 陈浩想了一路,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说服警方他们与这起案件无关,只能像个哑巴一样坐在旁边,看着千拍着桌子冲警官大吼:“动机呢?我们有什么动机!我和那人无冤无仇的没事杀他干嘛!” “因为你们是穷凶恶极的罪犯!”警官也拍着桌子吼了回来。 “你凭什么认定我们穷凶恶极?!” “凭你们杀害了一个与你们无冤无仇的人!” “我们没有!我们为什么要杀他!动机呢!” “因为你们是穷凶恶极的罪犯!” 车轱辘话来回了十几遍,陈浩终于听不下去了,扯了扯千的衣袖,叹了口气,沉重道:“既然如此,只能说出全部真相了。” 吵得面红耳赤的警官舒了口气,拿起旁边的废弃文件揉成纸团,塞进千的嘴里。他拉拉椅子,让自己正对陈浩。 “我接下来说的事情,请您不要太过惊讶,也不要打断。”陈浩正色道,“其实,你和这个世界,都是假的。” 警官将结案报告装进文件袋里,递给了上司,说:“结案了,把这两个新历4230年来的人送进修道院吧。” “警官先生,我真的没有骗你……修道院?为什么?是要用爱感化我们吗?” 上司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们一眼,说:“修道院就是精神病院。” “不是!我说的是真的!绝对是真的!您看我这还有4230年的金币呢!” 警官拍了拍陈浩的肩,有些同情地说:“造假币的罪我们就不追究了,你们去了精神病院一定要积极配合治疗。年纪轻轻的,也是不容易,希望你们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