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敬亭的第一反应是“没时间，谢谢”，然后挂了电话，但，那只是他在心里跟自己开得一个习惯性的玩笑而已。 柳敬亭稍作沉吟，回道：“下午五点到晚上八点，李学长现在在江海？” “在的，我什么时候都行，你说时间和地点吧。” 柳敬亭一听，知道对方已经打听清楚了自己的情况，道：“之前好像在万象附近见过一家叫‘老友记吧’的店子，要不就到那里？” “行是行，不过你过来挺费时间，我可以开车去你做事情的地方。” 柳敬亭也不推辞，直接报出剧组大本营附近一家糖水店。 挂了李亦乐的电话后，柳敬亭决定先写几章《鬼恋侠情》，这是一个借尸还魂的故事，据说是取材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一个真实事件，大致是说一个从病中醒来的人忽然拥有了另外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的记忆。 《楚留香传奇》第四部就是那件事的艺术再现，只是加上爱情的元素，多了一成演义传奇的基调。 当然，古龙先生作为一个成熟的武侠小说大家，不可能只是单纯地写一个令人唏嘘的爱情故事，对大部分读者来说，填上一部的坑似乎更加重要。 在上部《画眉鸟》中，通过中原一点红的口安排了一个身份神秘，实力强大的角色，这也是系列小说中最常见的“留悬念法”。 通过前面几个故事，读者已经大致了解了中原一点红的狠辣犀利和冷酷，连他都谈之变色的人物，可想而知强大到了什么程度，而在这样一个主角无敌流的小说中，敌人越强大，读者的期待感就越高。 不论前路如何风雨兼程，反正主角最后会赢。知道这一点，就能放心阅读了。 …… 下午四点五十五，重新投身剧组的柳敬亭接到李亦乐的短信。说已经找到糖水店，柳敬亭跟李坦和宫承恩请了一个假，换了件衣服，离开剧组。 詹记糖水店就是那种常见的卖奶茶、烧仙草、双皮奶和各种粥的店子，店子面积不大，但是装修很精致，桌椅的摆放布局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文艺气息和小资情调，进门靠右边的那面许愿墙上贴满各种奇葩的便利贴。 “徐晓丽，祝你期末考试一丝不挂，不。一科不挂。” “于城。你是个大猪头。” “王伟安。你穿西服的样子好帅，求别脱掉。” “周程程，我暗恋你。” “misswu，iloveyou！” “给自己写张纸条啦。张青池，你要加油哦，嗯！” …… 柳敬亭进门后，一眼就发现李亦乐，因为这个时候，店子里的人还不是很多，只有两对情侣和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生，而且那个男生一直望着门口。 柳敬亭挥挥手，走了过去。问道：“李学长？” 黑衬衫优雅起身，伸出手道：“我是李亦乐。” 柳敬亭暗暗叹息了一声，礼貌地伸出手，道：“柳敬亭。” 在柳敬亭的概念里，握手礼从来不属于年轻人。他到现在也没办法完全适应以一个老成世故的人与他人打交道，这也是莫之余和陆艺筹认为他必将栽跟头的一大原因。 “随便点，我请客。” 握手结束，两人各自坐好，柳敬亭指着广告牌道。 “有什么好推荐？”李亦乐很认真地看着广告牌，随口问道。 “皮蛋烧鸭粥，我最喜欢这个，凉饮的话，就双皮奶，不知你能不能吃习惯？” 柳敬亭看到李亦乐的第一眼，就大致判断出他的出身，或者说，进屋前看到那辆停在路边的黑系跑车就已经心里有数，所以他在推荐的结尾，补了一句，以免尴尬，毕竟薛慕亮曾告诉大家，坐在奔驰车里吃哈根达斯的时候，根本就记不起来吃五毛钱一根冰棍的日子了。 “那就都尝一下，”李亦乐从容道，客气地对柳敬亭点了下头，对老板道：“两份烧鸭粥和两份双皮奶。” 柳敬亭忙纠正道：“是皮蛋烧鸭。” 李亦乐笑道：“对，皮蛋烧鸭。” 柳敬亭也笑起来，心中对眼前的男生有了一个更深入的判断：“这个李亦乐跟宫承品应该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一样的自信礼貌和精确。” “所以，李学长找我是聊话剧节的事情吗？” 做出李亦乐和宫承品是同类人的判断后，柳敬亭决定直入主题，问道。 李亦乐微微一怔，笑道：“柳同学果然快人快语，那我就直说吧，不知你有没有在论坛里看到，我会竞选今年的学生会主席？” “看到了，有李学长你，有孙泊雅和叶，叶崛。” 李亦乐点点头，道：“是的。” “那……” 李亦乐思考了一下措辞，道：“十月份我们三个会被pk掉一个，然后剩下两个做最后决战。” “话剧节最迟也要到十一月份吧，据我所知。” “没错，可是，十月中旬会有一次学园内部的筛选。” 柳敬亭恍然点头，道：“所以……” 李亦乐笑了一下，道：“所以，我想要你一个本子，或者让我参与到你的话剧中，做什么都行，跑龙套、做道具，随你安排。” 柳敬亭恰如其分地流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当然是有条件的，我要出现在你团队的名单里。” “噢，可是我还没有……” “我知道康园长跟你聊过这事，八卦楼爆过，你自己没看到吗？” 柳敬亭摇摇头，他的确没有看到这条八卦，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康园长单独请学生吃饭确实值得爆一爆。 “园长的确跟我提过，也不瞒李学长，本子已经开始动手，开学前能完成，不过要先经过文院长的手，由她做最后裁夺。” “是《小王子》吧？”李亦乐自信猜道。 “不。”柳敬亭摇摇头，“是另外一个。” 李亦乐点点头，道：“正好，你看怎么样？” “你可以上台吗？”柳敬亭问。 “演道具都行。” “那倒不至于，李学长形象气质演男主角都行，不过因为剧本已经有设定，有些出入，所以……” 李亦乐摇摇头，笑道：“即使我很想，可是我也没那么多时间。我要准备大选。很多材料和调查要做。” “是哦。” “叶崛有园长门生之名。顶尖名校归来之势，孙泊雅更不用说，园花一出手，估计能把所有男生的选票收尽。三人之中，就我最没优势，说起来，柳同学，让你投票的话，你会投给谁，说实话。” “孙泊雅。”柳敬亭脱口而出，没有任何犹豫。 “哈哈……”李亦乐开怀大笑，没有半点矫饰。道：“柳同学心胸坦荡，令人佩服。” 柳敬亭也笑道：“打小就正直。” 李亦乐又笑了一会，道：“其实这次来找你，也是受孙泊雅启发，为了这次竞选。她做了各种准备，包括第一竞选，包括很早之前就在准备话剧节事宜，包括这次竞选提案，她做了不下二十份，志在必得，我都感觉自愧不如。” 李亦乐在说起孙泊雅的时候，眼睛里闪闪发光，柳敬亭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随意问道：“那你还跟她争？” “万象学园建校以来，从没有过女生学生会主席，这个纪录总不能在我们这一届被打破吧？” 柳敬亭不发表评论，模糊不清地点头。 “所以，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条件要求什么的，你可以随便提。” “没问题，文院长过了我的本子，我联系你。” “那就太好了，先要谢谢你。” “不客气。”柳敬亭说。 …… 从糖水店回剧组的时候，柳敬亭一直在想李亦乐这个人，仔细回忆他说话时的每个细节，最终确证了他心中的那个猜测：“李亦乐压根就没对学生会主席抱过希望，他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 柳敬亭想到李亦乐提起孙泊雅的神态，不禁纳罕不已，事情其实很容易推论，孙泊雅为学生会主席竞选准备那么久，那么充足，自然考虑到每一个环节，包括叶崛地回国。 就像李亦乐说的那样，孙泊雅天生的优势，可以扫荡所有男生选票，但这同时标志着她会失去大部分女生选票，所以她必须要有一个强有力的男生帮手对抗叶崛，削弱他的竞争力，而李亦乐恰恰就是这位帮手。 能从一大票候选人中冲到如今三足鼎立的地步，李亦乐没有让孙泊雅失望，所以，如今的局面其实是二对一，等到十月份李亦乐功成身退，必然立即宣布全力支持孙泊雅，给叶崛以绝杀。 “候选人李亦乐的献身？” 柳敬亭自言自语道，猛然记起他和德田次郎的赌约，没错，柳敬亭已经决定用这本日本有史以来唯一一部囊括三大小说排行榜年度总冠军的顶尖杰作――《嫌疑人x的献身》，去会一会德田次郎。 巧合的是，他可以顺便把这本书献给李亦乐。 “十月，应该会有好多事情吧。” 柳敬亭这么这么想着，已经进了摄影棚，而跟他分开不久的李亦乐刚一坐进车里，就拨出去了一个电话。 “搞定了。” 李亦乐不无得意地对电话说道。 …… 八月二十号，柳敬亭把准备好的剧本递给已经回国的文院长。 八月二十五号，柳敬亭回家陪了父母两天，然后背着大书包，拖着行李箱独自一人去万象学园报到。 柳敬亭“准万象新生”的称呼，终于可以把第一个字拿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