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少年都进入了变声期,她却没有,平日只能刻意让自己的声音粗一点,不要和别人相差太大,这会儿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完全的细柔婉转。
耳濡目染多年,她比绿尖和茶白的技巧更高,发出声音的同时伴着微喘的气声,像是有人捏住了她的要害。
这声一出,屋里四人俱是一脸震惊,沈柏却根本不看她们,自顾自的叫着。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这种事得有互动,便一人分饰几角,演男人时她笑得很是淫邪,演女人时她又柔媚得如同一汪被搅动的水。
绿尖和茶白在一开始的惊诧之后,不自觉并拢双腿。
赵彻和顾恒舟死死的咬着牙,浑身紧绷,面色黑沉如同狂风卷积着乌云,下一刻就会电闪雷鸣,劈了那个妖孽一样的祸害。
“……郎君,不可以,求求你快饶了奴家吧,奴家要死了!”
沈柏演到兴头,脸上表情如常,声音却带了哭腔,绿尖和茶白早就满脸羞红,禁不住趴在桌上,沈柏却用手捂着嘴闷闷地哭了两声。
哭完,沈柏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大口,低声对绿尖和茶白说:“好啦,少爷捂住你们的嘴不让你们发出声音了,明天别人问起来知道该怎么回答吧?”
这一场表演只有半个多时辰,沈柏嗓子有点哑了,虽然已经恢复正常说话的语气,也还是夹带着两分靡色,绿尖和茶白互相看看,莫名有些赧然。
枉她们揽了这么久的客,竟然还没有一个男子勾人。
其实这也不怪她们,睦州不过是个穷乡僻壤,不像瀚京城,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揽月阁里那些姑娘为了博得贵人欢心,连头发丝都是精心训练过的,沈柏整日与她们相处,学到的自然也比清韵阁的姑娘要多得多。
赵彻脸面沉如水,咬着牙问:“这些东西你都是跟谁学的?”
沈柏以为赵彻问的是自己的口技哪儿学的,想也没想直接说:“少爷刚刚不是说了么,跟天桥卖艺的艺人学的,我还了五两银子做拜师费呢。”
赵彻拍桌:“我问的是刚刚那些……”
那些喘息、那些哭求、那些欲拒还迎的低吟。
到底是十九岁的少年郎,又是尊贵崇高的太子殿下,赵彻说不出后面那些质问。
沈柏听明白赵彻想问什么,坦然的说:“因为我背着我爹逛过楼呀,这事顾护卫也知道的,顾护卫你说是吧。”
沈柏向顾恒舟求证,顾恒舟神色冷然,平静的说:“是。”
之前听说她去逛过揽月阁就气得揍她屁股,这会儿顾兄怎么反而冷静下来了?
沈柏有点惴惴,连忙转移话题:“时辰不早了,少爷你躺下睡会儿,我们趴桌上将就一晚便是,我熄灯喽。”
赵彻走到床边躺下,沈柏把灯吹灭,屋里瞬间陷入黑暗,她正要趴在桌上睡觉,肩膀被抓住,下一刻脑袋便被按到硬实的腿上。
知道是顾恒舟,沈柏没有吭声,脑袋动了一下,被顾恒舟拍了一下脑门。
比起硬邦邦的桌子,当然是趴在顾兄腿上更舒服,沈柏美滋滋的阖上眼睛睡觉。
屋里四人皆被沈柏刚刚那一番口技表演搅得心神荡漾,唯有沈柏自己心静如水,趴在顾恒舟腿上没一会儿便沉沉的睡去。
趴着睡到底不如床上舒服,沈柏第二日醒了个大早,脖子和肩膀都很酸痛,绿尖和茶白不仅身子不舒服,眼底还有一片乌青,昨晚明显没有睡好,倒是符合被折腾惨了的模样。
沈柏笑眯眯的送两人出门,让阁里伙计送来热水和早点,直接给了一锭金元宝,包了这个包间和绿尖、茶白两个姑娘五日。
吃完早饭,一行人出门去城里闲逛。
城里的客商急着赶往瀚京,街上大多是些行色匆匆的赶路人,比他们之前到这里的时候多了几分慌张。
“少爷,你不是很喜欢这里的茶饼吗,要不要多带一些回去?以后可就没什么机会亲自来这边选茶啦。”
沈柏热切的对赵彻说,这一次回去,赵彻要做的事太多了,而且明年顾恒舟就要去灵州做校尉,赵彻只怕再也没有机会离开瀚京城了。
赵彻刚要说话,沈柏肩膀被重重撞了一下,沈柏趔趄了一下,撞到她的人却没停下,慌慌张张的继续朝前走去。
嘿,撞了小爷连句抱歉都不知道说?
沈柏舔了一圈牙,快走几步抓住那人的肩膀:“兄台,你撞到人了,感觉不到吗?”
那人偏头看了沈柏一眼,见她打扮普通,只是个十四五的瘦弱少年,直接挣开沈柏,嘴里没好气的说:“好狗不挡道!”
丫还敢骂小爷是狗?
沈柏气得想笑,一队官兵转过街角朝这边走来。
那人一看见官兵就想跑,沈柏绊了他一脚,直接揪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拖进旁边窄巷。
赵彻和顾恒舟都已经在睦州州府面前露过面,现在还不适合暴露身份,也一起躲进来。
那队官兵走过来,周珏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咦?这不是尹捕头吗,这是要去哪儿啊,有公干吗?”
周珏穿着一身华服拦在那些人面前,尹捕头拱手行礼:“拜见周少爷,大人今日在府上设宴为周少爷接风洗尘,可要属下护送周少爷过去?”
周珏奇道:“我看城中治安挺好的,怎么这青天白日的,还会有人要对我不利吗?”
尹捕头忙说:“周少爷与世子殿下是挚交好友,身手不俗,自然没人敢对周少爷不利,只是昨日校尉大人府上有个刁奴偷盗钱财私逃,大人命属下在城中仔细搜查,万不能让他就此离开。”
周珏点点头,摸着下巴说:“原是如此,左右我今日无事,正好与尹捕头一起在城中逛逛吧。”
尹捕头迟疑:“这……不好吧,周少爷身份尊贵……”
周珏哥俩好的一把揽住尹捕头的肩膀,打断他的话:“有什么尊不尊贵的,小爷就是闲不住,喜欢除暴安良,不必废话!”
周珏揽着尹捕头,带着那些官差离开,等人走远了,沈柏小声嘀咕:“这小子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他什么时候喜欢除暴安良了?”
刚说完,那人用力推开沈柏,从巷子那头窜出去。
那人看样子有二十五六,还是个练家子,沈柏被推得摔了一下,顾恒舟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拉起来。
顾不上拍身上的灰,沈柏咬着牙恶狠狠道:“我没事,等小爷逮着他一定打得他哭爹喊娘!”
还能这么硬气的说话那就是没事了。
顾恒舟松开沈柏去追那个人,沈柏和赵彻紧随起来,穿过巷子,追了一条街,在一个破落的小院里面,那人便被顾恒舟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走过去仔细一看,那人脸上抹着黑灰,短打里面的衣服料子看着很鲜亮顺滑,分明是刻意打扮得很邋遢。
被踩住以后,憋着气不甘心的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我?”
沈柏在他脑门上狠狠拍了一下:“你管我们是谁,先老实交代你是谁,不然我们就把你扭送官府!”
那人狐疑的看看沈柏又看看赵彻,见他们都是十多岁的少年郎,并不打算把他们放在眼里,下一刻却见沈柏从鞋子里拿了一把匕首出来。
匕首折射着寒光,沈柏笑得邪肆:“看来你就是官府要找的校尉府的刁奴,就算被人发现死在这里,应该也只会觉得活该,正好我有点缺钱,就拿你身上偷来的钱救救急吧。”
沈柏说完横了刀要杀他,那人吓得脸色巨变,连忙开口:“我不是奴才,我是睦州校尉岳径山的嫡子岳伦,你不能杀我!”
校尉嫡子?
沈柏挑眉,手上及时收了力道,匕首却还是横在岳伦脖子上:“你说你是岳校尉的嫡子有什么凭证?”
匕首很利,岳伦动了一下脖子便传来刺痛,被划出一条细小的口子。
岳伦立刻僵住,哆哆嗦嗦的求饶:“小壮士,刀拿稳一点,莫要伤我性命。”
沈柏懒洋洋的催促:“别废话,凭证拿出来!”
顾恒舟踩得岳伦胸口也疼,知道这三个少年不好惹,岳伦只能如是说:“我怀里有一块金令,是我父亲的兵符,上面有内务府特制的标识,你拿出来一看便知。”
竟然把兵符拿到手了?
沈柏伸手想从岳伦怀里摸东西,顾恒舟一把将她的手拍开,揪着岳伦的衣领把他拎起来,往他怀里一掏,摸出厚厚一叠银票和一枚金令。
金令是内务府统一打制的,一面写着令字,一面刻着茶,正是睦州校尉的金令。
岳伦心急火燎,焦急地说:“现在你们信了吧,还不快放开我?”
沈柏从顾恒舟手里拿走那叠银票,边数边悠悠地勾唇,笑道:“急什么,这一沓银票少说也有上千两,一个校尉的月俸不过十两,岳校尉做睦州校尉还不到十年,十年间也未曾有什么建树,岳公子不如先说说这些银票是怎么来的吧。”
岳伦本以为亮了金令就能走人,没想到沈柏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竟是要不依不饶,追根究底。
这些都是家里的私事,岳伦当然不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人老实交代,见校尉金令吓不到沈柏,岳伦恶声恶气的说:“我劝你们赶紧放开我,你可知道我外公是谁?”
诶?还是个有靠山的。
沈柏最喜欢这种不打自招的蠢货,眨巴眨巴眼睛无辜的问:“这个我倒是不知道,洗耳恭听。”
岳伦冷哼一声,霸气十足的说:“我外公是瀚京城的横武将军!”
这个靠山倒真是有点来头。
横武将军曹继旻比镇国公的辈分还要高一些,是先帝承泽帝最倚重的将领。
承泽帝继位二十七年,继位期间正赶上昭陵兴盛繁荣的尾巴,没发生过什么大的战乱,曹继旻这个横武将军自然也没上过战场,只是手握天下兵马,在边关戍守了几年。
等恒德帝继位,镇国公慢慢接掌兵权以后,曹继旻便一直在瀚京城中将养着,如今应该已到古稀之年。
睦州校尉岳径山的老丈人竟然是横武将军,这还真是出人意料。
横武将军是两朝重臣,如今年事已高,便是恒德帝也要敬重三分,沈柏一个小小的探郎,还真有点不好在里面掺和事。
沈柏抬头看向赵彻,刚准备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赵彻睨着岳伦冷声问:“你外公是横武将军又如何?”
岳伦并不觉得眼前这三位少年家世能盖过自己,梗着脖子说:“我外公是两朝重臣,我是重臣之后,你们若是敢伤我分毫,我外公必会要了你们的狗命!”
岳公子,你外公会不会要太子殿下的狗命还未可知,你的狗命怕是留不了多久了。
沈柏看着好戏笑得高深莫测,赵彻并不急于表明自己的身份,盯着岳伦问:“横武将军既然这么厉害,你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还躲着官府的人?兵符乃军机要物,谁允许你擅拿的?”
岳伦今日的举动从头到尾都透着反常,赵彻句句切中要害,岳伦眼神飘忽不敢正面回答,正要顾左右而言他,沈柏一记手刀将岳伦劈晕:“这里不是问话的地方,回清韵阁再慢慢审问他吧。”
岳伦乔装打扮,慌慌张张躲着官府的人,州府却放话说校尉府有刁奴潜逃,在全城找人,看来睦州州府孟鹤龄和岳径山已经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闹掰了。
这么个破院子,随时都有可能来人,赵彻他们不想暴露身份,还是回清韵阁要安全一点。
沈柏和赵彻光明正大从清韵阁大门进的,顾恒舟扛着岳伦神不知鬼不觉的从窗户回到包间。
三人刚坐下,沈柏正想用桌上的冷茶把岳伦泼醒,房门被敲响,沈柏直接把岳伦踹到床下面。
房门打开,绿尖站在门口,一脸为难。
沈柏露出温和的笑:“还是白日,小绿儿怎么不休息反而一脸苦色?”
绿尖说:“王公子昨晚也在阁里,无意中听到小郎君的声音,误以为小郎君是阁里的姑娘,今天说什么都要找昨晚的姑娘作陪,我和茶白都陪王公子过了夜,王公子一口咬定说昨晚不是我们,娘发了好大的脾气。”
沈柏心念微动,问:“就是姑父在校尉营当差的那位王公子?”
绿尖点头应是,沈柏心里有了计量,扭头看向赵彻和顾恒舟:“少爷,顾护卫,我有个计划你们想听听看吗?”
赵彻问:“你想干什么?”
沈柏咧唇笑得明媚:“我想去陪这位王公子玩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