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讶异,立刻走到担架面前,郑越刚想阻止,恒德帝开口:“让他看!”
沈柏扯下面上的汗巾擦干担架上这人的脸上的血,清俊的面部轮廓一点点显现出来,果然是李杉。
他的舌头已经被人割了,这会儿连眼睛也红肿不堪,根本睁不开。
沈柏沾了他身上的血在地砖上写道:郑大人,他的眼睛也是受刑所伤吗?
郑越一开始以为这只是个胆大妄为的宫娥,这会儿看清沈柏的脸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这个宫娥怎么和沈太傅的嫡子沈柏长得一模一样?
郑越晃神,沈柏屈指敲了敲地砖催促,郑越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摇头:“不是,他的眼睛不是受刑伤的,他的身手很高,禁卫军为了抓住他废了很大一番力气,他被抓住以后试图服毒自尽,不过被阻止了,应该是幕后之人避免被指认,给他下了毒吧。”
沈柏面色凝重的摇头,在地砖上继续写道:他幕后没有别人,他是我的小厮。
郑越愕然,李杉是哑巴,这会儿又看不见,被抓住以后什么都没招,他原本还以为这会成为一桩无头悬案,没想到沈柏直接认下和李杉的主仆关系。
郑越办了多年的案,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他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疑惑的问沈柏:“沈少爷说他是你的小厮,可是早就知道他身手如此高强?”
李杉是别人派过来监控她的,她知道李杉是个练家子,但没跟李杉正面交过手,不知道他的身手到底高到什么地步。
这种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沈柏有走到恒德帝案前拿了纸笔,把沈孺修之前那套说辞稍加修改写出来。
这人是沈孺修从人贩子手里买来伺候自己的,一开始只是看这人是哑巴,人又老实,所以才买了他,沈柏在相处过程中才发现李杉会武功,追问之下才知道李杉原本其实是一个镖局的少镖主,因为走镖,家中招惹了道上的人,被灭了门,李杉因为年龄小,被割了舌头,宰了命根,还被卖给人贩子,他一直没有放弃报仇,所以才偷偷苦练武功。
沈柏这两世看过的话本子多不胜数,随便给李杉编了一个凄惨的身世糊弄。
恒德帝看完纸上的内容让沈柏把纸递给郑越,郑越看完问沈柏:“沈少爷可曾派人查过那个镖局是否真的存在,能担保这个叫李杉的人说的都是实情吗?”
沈柏摇头,这本就是她瞎编的,哪里经得起查证?而且恒德帝哪有耐心等人去查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沈柏又在之上写道:我不能保证他说的都是实话,但我能保证他绝对不是刺杀四殿下的刺客,他的眼睛应是中了毒,若要查清此事,还请郑大人请仵作前来验明真相。
郑越奇道:“为什么要请仵作前来?直接请太医不是更快吗?”
沈柏也不顾忌什么,直接写了一句:我不相信太医。
张太医是赵彻的人,苏太医是德妃的人,无论请谁都有失公允,还是直接让大理寺的仵作来查验最为妥当。
郑越没想到沈柏这么敢说,他看了恒德帝一眼,见恒德帝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便让人去请仵作过来查验。
德妃知道赵稠没有生命危险,在迎泽宫看了赵稠一会儿便赶来御书房求见,想为赵稠讨一个公道。
恒德帝让她进来,一进门看见屋里有个血淋淋的人,德妃吓得惊叫一声,然后看见女子打扮的沈柏,眼睛顿时瞪圆,难以置信的指着沈柏,半晌厉声呵斥:“沈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罔上!”
赵彻冷冷掀眸看着德妃,并未急着替沈柏辩驳,恒德帝略带责备道:“德妃,你失言了,沈柏是在淑娴寝宫出生的,沈柏若是欺君罔上,岂不是淑娴在欺瞒天下人?”
淑娴皇后是恒德帝不能触碰的逆鳞,恒德帝这么一说,德妃也反应过来自己反应过激了,连忙认错:“臣妾失言,请陛下恕罪。”说完又不死心的看着沈柏,怎么看都觉得沈柏就是女子,毫无违和感。
恒德帝不想在沈柏是男是女的问题上过多纠结,他看着德妃问:“景渊尚未苏醒,爱妃不在迎泽宫照看他,这么着急过来做什么?”
提到正事,德妃一下子清醒过来,提起裙摆噗通一声跪下,瞬间红了眼眶哭起来:“臣妾求陛下为景渊做主,一定要将那刺客碎尸万段,揪出幕后之人,诛九族方解我心头之恨!”
后宫的女人这一生都过得不幸福,德妃膝下只有赵稠一个孩子,自然视他如珍如宝,如今赵稠受了这么重的伤,她自然恨不得能亲自操刀把所有谋划这件事的人都活剐了才好。
德妃背后还有一个李家撑腰,先皇后离世后,整个后宫几乎是她一个人说了算,她今日来要个说法,就一定要给个交代,不然她会让所有人都不安生。
恒德帝让人加了椅子让她在旁边坐下,禁卫军很快带了仵作到御书房来。
仵作是大理寺最有经验的一个,活到现在,他解剖了无数具尸体,却还是头一回当着这么多达官贵人的面被要求验尸,吓得说话有点不利索:“草民拜见陛下、拜见各位贵人。”
恒德帝绷着脸没应声,郑越让他赶紧查验。
仵作跪着走到李杉旁边,拿出验尸刀一看却发现人还活着在喘气,犹豫道:“陛……陛下,这个人还活着啊。”
“你只能验死人?”
恒德帝反问,仵作连连摇头,这种时候,什么人他都能验。
仵作慢慢查验李杉身上的伤,这是一套精细活,耗时也长,德妃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便没了耐心,忍不住问:“郑大人,这是什么人,为什么还要请大理寺的仵作验伤?”
德妃不敢直接问恒德帝,只能问郑越,恒德帝没有阻止,郑越便如实道:“回德妃娘娘,这便是今日抓住的那名刺客,微臣已经对他用过刑了,但他是个哑巴,什么都没说,方才沈少爷说他眼睛受伤其中可能有些蹊跷,所以请仵作来查验一番。”
德妃没想到这里面还有沈柏的事,立刻恶狠狠的瞪向沈柏:“沈少爷?你身为男子今日穿成这样已是有碍观瞻,凭什么还敢管大理寺办案?这人既然是宫里的禁卫军合力抓住的刺客,他刺伤的可是当朝四皇子,就应该即刻将他斩杀,你觉得其中有蹊跷,莫不是与这刺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德妃夹枪带棒的问,本以为沈柏会被吓到,没想到沈柏很坦诚的点头,她的确跟这刺客有关系。
德妃蹙眉,郑越代为回答:“德妃娘娘,这个人是沈少爷的贴身小厮。”
“什么!?”德妃激动得站起来,指着沈柏厉喝:“既然已经查明刺客是他的贴身小厮,郑大人为什么还不赶紧把他拿下关进大理寺?”
德妃气得胸口不住起伏,郑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赵彻沉声开口:“母妃,四弟遇刺事关重大,睿玄能理解你心疼四弟的心情,但父皇一向公正严明,大理寺会查明此案,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但也不能随便冤枉一个无辜之人,还请母妃稍安勿躁,真相自会水落石出。”
赵彻这番话说得平和冷静,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漠然。
赵稠这些时日因为沈柏被恒德帝下令禁足,德妃本就怀疑这件事和赵彻脱不了干系,这会儿赵彻虽然是站在中立立场开口,德妃也觉得他是在维护沈柏,怒气不住上涌,德妃忍不住说:“我知道景渊这几年行事有些嚣张,很多地方对睿玄也有所冒犯,但如今发生了这种事,睿玄你不能因此袒护外人。”
赵彻面不改色,温温和和的反问:“母妃这话的意思是,我对四弟有成见,故意想让他不好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