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微笑,温声说:“太子殿下和世子殿下都还没成亲,李氏一族倒了以后,会引发方方面面的震荡,京中各世家大族必然会盯着他们不放,我恢复女儿身以后,不仅可以帮两位殿下遴选出最适合的正妻人选,还可以帮他们争取到最大的联姻价值。”
沈柏的语气相当自信,恒德帝眯着眼睛看着她,直接戳穿她心中所想,说:“你喜欢顾恒舟,难道不想嫁给他?”
沈柏坦白点头,说:“我当然想嫁给顾兄,不过如果陛下觉得有比我更适合做世子妃的人选,我也可以和那个人公平竞争一下。”
“你不想做太子妃?”
恒德帝反问,意味不明,像是试探又像是要看看赵彻和顾恒舟在沈柏心中的地位。
沈柏眨巴眨巴眼睛回答:“太子殿下是昭陵的储君,太子妃之位需要的是像先皇后那样端庄聪慧又顾全大局的世家小姐,我自知不是循规蹈矩之辈,女扮男装这么多年,行为举止已和一般女子大为不同,只有国公府规矩少一些,还能勉强适应,断然不敢奢求不适合自己的位置。”
沈柏很有自知之明,答完以后便安安静静的跪着不再说话。
恒德帝盯着她看了半晌,沉声道:“你既知晓自己言行举止与大多数世家大族的女子不同,要想恢复女儿身,便该做好心理准备,好好学习规矩,以后乖乖在家做个听话懂事的太傅嫡女!”
这话便是允准沈柏恢复女儿身了,沈柏立刻俯身谢恩:“谢陛下大恩,陛下宽仁大量,实乃万民之福!”
沈柏随口就开始拍马屁,不过恒德帝并不受用,又说:“欺君之罪乃重罪,朕若是就这样放过你,威严必然受损,朕先给你三个月时间学规矩,三个月后七夕节,朕会让淑妃大设宫宴,到时所有世家小姐都会参加,宴上你若行差踏错一步,朕就要严惩你和沈孺修。”
这是给她三个月的时间学习规矩,要强行扭正她过去十多年伪装得来的少年脾性?
沈柏隐隐感觉不妙,却没有犹豫,一口应下,说:“陛下放心,沈柏一定刻苦学习,绝不辜负陛下的期望!”
恒德帝揉揉眉心,太久没有处理公事,只这么一会儿就感觉有些疲倦了,他抬手挥了挥,示意沈柏退下,沈柏麻溜的起身退出御书房。
往前走了没一会儿,内务总管孙越海追出来,摇着拂尘说:“沈小姐且慢,陛下吩咐老奴带沈小姐去内务府挑两个教习嬷嬷随沈小姐一起回太傅府,从即刻起,由她们教授沈小姐规矩。”
不是还有三个月吗?陛下就这么急着要让人教规矩?
沈柏有点无语,陡然被人称沈小姐也很不习惯,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弯眸笑笑,拱手客套道:“有劳孙总管了。”
孙越海见状笑起,好心提醒:“沈小姐已恢复女儿身,以后就不要再如此抱拳行礼了,应该将双手交叠放在腰侧,屈膝福身才是。”
可真麻烦!
沈柏腹诽,按照记忆敷衍的福了下身,道:“谢孙总管提醒。”
她这姿势不对,又穿着一身男装,看着很是不伦不类,不过孙越海也不是专门教这个的,没有多说什么,带沈柏去了内务府。
内务府的教习嬷嬷有好几十个,这会儿全都被叫到一起让沈柏挑选。
她们手下教过的宫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顾忌着沈柏的身份,虽然脸上都堆着笑,眼角眉梢还是有遮掩不住的凶煞之气,看上去比孙氏可厉害多了,个个都是不好惹的。
沈柏转了两圈,从里面挑了两个面相看上去最温和的嬷嬷。
两人出列,笑着向沈柏行礼,沈柏颔首应下,跟孙越海说自己挑好了,孙越海这才笑着上前,在袖袋里掏了掏,竟是掏出两枚小巧精致的金令交给两人。
孙越海说:“这是陛下给两位嬷嬷的金令,从即刻起,二位嬷嬷随沈小姐去太傅府住,要对沈小姐和身边丫鬟还有太傅府所有人的言行举止负责,有金令在,两位嬷嬷要尽心教导沈小姐,万不能因为沈小姐身份高贵,就心慈手软,这样反而会害了沈小姐,二位嬷嬷明白吗?”
孙越海话里有话,两位嬷嬷都是宫里的老人,一听就知道陛下这意思是让她们放开了手脚好好折腾沈柏一番。
毕竟一旦得了这金令,便是教习公主规矩都不用束手束脚,更不要说区区一个沈柏了。
两人接过金令谢了旨,便如黑白无常一样一左一右跟在沈柏身后,孙越海送她们出了内务府,过金凌门便止了步。
两位嬷嬷又冲孙越海行了一礼,这才和沈柏一起朝宫外走,然而刚走出没几步,其中一位嬷嬷便扯着嗓子提醒:“沈小姐,姑娘家言行举止要文雅,沈小姐的步子迈太大了,麻烦沈小姐步子迈小一点。”
这还没到太傅府呢,就管上小爷了。
沈柏暗暗在心里嘀咕,知道这几日还得装装样子,没有说什么,步子乖乖放小,嬷嬷并不满意,说:“再小一点。”
沈柏再迈得小一点,如此反复三次,沈柏的大跨步变成了小碎步,原本一刻钟就能走完的宫道,变成了无穷无尽的漫长道路。
沈柏绷着脸,一点笑都挤不出来,要是天天让她这么走路,她怕是要活活憋屈死!
强压着脾气走了一段路,转过弯,顾恒舟正好带着一队禁卫军走来,沈柏眼睛一亮,顿时忘了规矩,喊了一声“顾兄”,直接跑过去。
“顾兄,你怎么在这里?”
沈柏惊喜的问,顾恒舟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见她活蹦乱跳,没受什么责罚,暗暗松了口气,淡淡的说:“叛军很多,我带人再到处清查一遍,以免有疏漏之处。”
顾恒舟说完眼皮微掀,越过沈柏看向那两个教习嬷嬷,两人被沈柏甩出好远,仍保持着规矩迈着小碎步朝这边走。
沈柏回头看了一眼,小声对顾恒舟说:“这是陛下赐来教我规矩的黑白无常,以后我怕是要被她们折磨死了。”
到底是在说人坏话,沈柏凑得近些,远远看着和顾恒舟很是亲昵,那两个嬷嬷不淡定了,微微拔高声音提醒:“沈小姐,男女授受不亲,你要注意和世子殿下保持距离。”
嬷嬷提醒的是沈柏,顾恒舟却往后退了一步,绷着脸严肃道:“既然是陛下的旨意,你就好好学着,毕竟恢复了女儿身,再不要像以前那样没大没小了。”
沈柏:“……”
顾兄,那天你还说会想我的,现在对我就这么冷淡了吗?我们的同窗之谊要就此破裂了吗?
沈柏眼巴巴的看着顾恒舟,无声的控诉,顾恒舟却没理会,带着人继续去其他地方排查。
两个嬷嬷追上来,念念叨叨的让沈柏以后不要再这样跑,实在是有伤大雅,沈柏漫不经心的听着,出了宫,沈府的马车就停在外面,沈孺修站在马车旁边,一看见沈柏,立刻冲过来。
两个嬷嬷先向沈孺修行礼,沈孺修颔首应下,看了沈柏好一会儿,最终揉了揉她的脑袋,只说了一句:“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沈柏和沈孺修坐上马车,两个教习嬷嬷坐在外面车辕,车夫驾着马车慢悠悠的朝太傅府去。
宫里刚经历了一场血腥厮杀,城里的百姓却毫不知情,街边传来各种叫卖声,边关的旱情和战火都没有影响这里,瀚京和记忆中一样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么繁荣安宁。
沈柏放松身体靠在马车壁上,慢慢回味今天发生的一切,不经意间看见沈孺修唇角上扬带着欣慰的笑。
对于她恢复女儿身的事,沈老头还是很开心的。
沈柏心头微暖,掀开窗帘看向窗外,让微风吹散眼眶翻涌的潮热。
真好啊,从今以后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喜欢顾兄了。
马车很快在太傅府门口停下,两个嬷嬷先下车,沈柏直接掀开帘子跳下马车,两个嬷嬷的眉头立刻死死的皱起,绷着脸提醒:“小姐如此举止实在是太粗鲁了,以后再坐马车,需备上脚凳,让老奴扶小姐下车才是。”
沈柏没当一回事,沈孺修在旁边听着,立刻道:“以前柏儿都是被当成少爷养,所以没准备这些,是我的疏忽,待会儿我就让人记住备上。”
一行人从大门进去,沈孺修打发两个嬷嬷先去沈柏住的书韵苑安顿下来,自己则带着沈柏去祠堂给沈家的列祖列宗上香。
沈柏终于恢复女儿身了,第一时间当然要先给沈家的先辈报喜。
沈家的先辈都死得早,沈柏没见过他们,对他们也没什么感情,和往常一样跪下磕头行礼,沈孺修也没说什么话,眼眶却止不住的发红,等沈柏上完香才说:“从今天起,太傅府就再没有沈大少爷,只有沈大小姐了。”
沈柏点点头,并不看沈孺修,只看着自家娘亲的牌位说:“娘,女儿已经及笄,年岁也不小了,您在天之灵可要保佑女儿一定要嫁给顾兄,千万别让我爹和那个狐狸精搅和了我的大好姻缘啊。”
沈柏不张嘴还好,一张嘴就把沈孺修心底的惆怅愧疚吹散,怒火翻涌。
沈孺修沉着脸低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女儿家要矜持!”
沈柏才不懂矜持是什么,懒洋洋的说:“这次在远烽郡,我和顾兄同吃同住月余,早就有了肌肤之亲,国公大人而且也认可我了,我反正生是顾兄的人,死是顾兄的鬼,要那假矜持也没什么用,爹不如早点帮我备好嫁妆,等顾兄上门提亲就赶紧把我嫁出去,也免得我成天在家气你,对吧?”
沈孺修原本还打算要好好弥补这么多年对沈柏的亏欠,让她在自己的呵护关爱之下好好享受做沈家大小姐的快乐,没想到沈柏一张口就要嫁人,把他这颗老父亲的心狠狠地伤了一遍。
沈孺修绷着脸说:“你才十五岁,还是个小孩子,懂什么就要嫁人,而且你现在刚恢复女儿身,谁敢上门提亲?”
沈孺修话音刚落,小厮急匆匆的从外面跑来,惊疑不定的说:“老爷,不好了,有媒婆上门,说要求娶我们少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