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拜见师祖
沈柏晕倒后,顾恒舟周身的气息便变得冷寒凛冽,云裳的淡然平和也收敛起来,多了三分尖锐。
两人无声的对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木鱼声再度传来。
卫如昭在催促他们出阵,顾恒舟立刻抱着沈柏往外走,云裳抱着沈七紧随其后。
阵外,慕容轩和一众侍卫还在原地踏步,其中一个侍卫好奇的小声嘀咕:“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我记得好像没这么远啊。”
“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
另一个人紧接着说,两人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慕容轩听到,顾恒舟把沈柏的魂魄送回体内,又捏了个术法帮她固灵,做完这些,他从马车出来,云裳拂袖,一股清风吹散迷雾,阵法破灭,驿站的灯笼远远地出现在眼前,众人松了口气,驾着马车继续朝前驶去。
顾恒舟默默跟到驿站外面,驿站外面笼着淡淡的金光,卫如昭设了禁制,顾恒舟止步于此。
沈柏没醒,侍卫以为她睡着了,慕容轩直接把她抱回房间,茶白来伺候她沐浴更衣。
云裳没急着回房,状似随意地在驿站各处走了一圈,布下阵法,一直随身带着的那把伞缓缓腾空,将整个驿站笼罩,和那层金光形成双重保护。
做完这一切,云裳站在驿站院子里,看见顾恒舟坐在离驿站最近的客栈屋顶。
今天是满月,出阵以后,柔和明亮的月光洒了一地,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衣袂翻飞,却满是孤寂苍凉。
云裳看了一会儿,回到房间,屋里沈七已经睁开眼睛,他的身形虽然已经恢复正常,但眼睛还是红的,神智没有完全恢复,周身煞气腾腾。
云裳走到他面前,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抵在沈七眉心查探。
指尖刚触到沈七冰冷的皮肤,云裳就蹙起眉头,她闭上眼睛,凝神细细探索他的魂灵世界,片刻后,云裳被弹开,偏头吐出一口血来。
她捂着胸口难以置信的看着沈七,没想到他小小的身躯里,竟然吞食了那么多的魂灵。
今晚沈七的魂灵世界受到太多侵扰,他身上的皮肤又开始皲裂,隐隐有暴走的趋势,云裳沾了唇角的血捏了个安灵诀压在沈七眉心,柔声道:“没事了,不要怕。”
说话的同时,沈七小拇指上的红印发出浅淡的光亮,皲裂的皮肤停下,过了一会儿慢慢愈合。
云裳松了口气,把沈七送回沈柏身边。
第二天沈柏是被闷醒的,睁开眼睛视线一片漆黑,她伸手把趴在自己脸上的沈七扒拉下来,戳着他的脑门问:“干什么,你想谋杀娘亲?”
说完把他白白嫩嫩的小身板儿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一点伤口以后松了口气,捏着他的小脸说:“昨晚你差点把小爷吓死了。”
沈七抱住她的手,眨巴着眼睛摇头说:“不……不死,不要死。”
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谁对你好。
沈柏在他小屁屁上拍了一下,起身道:“小爷当然不死,小爷还等着回昭陵跟顾兄拜堂成亲呢。”
沈七熟练的趴到沈柏脖子上,凑到她耳边好奇的问:“顾兄?”
沈柏开门,让顾三顾四送洗脸水来,然后低声告诫沈七:“顾兄是我的,你不能这样叫他,没大没小。”
沈柏的语气很是维护,沈七有点不高兴,问:“那我叫什么?”
“当然是叫爹啊。”沈柏理所当然的说,而后摸着下巴嘀咕,“也不知道顾兄到时会不会相信我说的话,毕竟他又看不到你,要是他不相信的话,我……”
沈柏说着说着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像背了个冰坨子,连忙把沈七逮下来,沈七皱着眉头撅着小嘴,气得眉毛都挂霜了,一字一句的说:“我没有爹!”
没有爹你难道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沈柏腹诽,沈七抓着她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嘟囔着说:“我不要爹。”
他没有眼泪,哭不出来,眼神却满是怨怒恨意,沈柏一怔,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想:这小鬼该不会是被他亲爹杀死的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沈柏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沈七死的时候也就一岁多的样子,什么人这么狠心,竟然能对这么小的小孩儿动杀念?
沈柏想得入神一时没有回答,沈柏慢慢松口,抱住沈柏的手,委屈巴巴的说:“娘亲,不要。”
沈柏知道这小鬼很会撒娇,但这会儿听着还是心疼,摸摸他脑袋上的胎毛说:“好好好,不要爹,行了吧?”
沈七点头,眉毛上的寒霜消散。
顾三很快端了热水来,沈柏洗漱完,吃过早饭,直接去找云裳,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说:“我想跟姑姑学制香术。”
昨晚莫名其妙进了别人布下的阵,还被一只大老虎追得屁滚尿流,这对沈小爷来说实在是太丢脸了。
而且看见沈七那么痛苦却没办法帮助他的无力感,沈柏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制香术现在只是在南襄国盛行,等两国互通商贸,指不定哪天也会流传到昭陵,昭陵有顾兄,还有沈家几十口人,沈柏希望自己有能力保护他们。
云裳对沈柏的到来并不意外,柔声说:“小姐想学,云裳自然倾囊相授。”
这话云裳之前就说过了,沈柏点头,而后说:“不过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小姐请说。”
“其他制香师是可以通过拜师学习制香术和养灵,东方家的制香术,现在还是要靠血脉相承吗?”
沈柏问完,一错不错的看着云裳,云裳眼底飞快的闪过惊诧,似乎没想到沈柏会问这个问题,不过很快,那惊诧又变成了欣赏,云裳点头说:“小姐猜得没错,东方家的制香术,依然是靠血脉相承。”
“所以,我身上有东方家的血脉?”
虽然是疑问,但沈柏的语气很笃定,云裳点头:“小姐比云裳想象中的更聪睿。”
还真是这样。
虽然验证了猜测,沈柏还是有点意外,沈家在昭陵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世家大族,却也是百年的书香门第,沈柏对沈家的族史记得不是特别清楚,但也知道沈家世代都在昭陵生活,从未有过与别国联姻的事,她身上哪儿来的东方家的血脉?
不过昭陵建国以来,和周边几国多多少少都曾发生过战乱,战乱时发生点什么意外也说不准。
沈柏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反正她已经决定学制香术了,其他任何因素都不能成为阻止她的理由。
云裳说过不让沈柏拜师,但既然要学,也不能没有规矩,师父可以不拜,祖师爷却是要拜的。
拜祖师爷讲究挺多的,沈柏被要求在傍晚的时候焚香沐浴,晚饭不食,在屋里静坐两个时辰,申时三刻,云裳端着一只小巧的紫金独角兽香炉来到沈柏房间,说:“这是引魂香,点上这个香之后,小姐便能见到师祖,师祖会评测小姐的天赋,授予小姐灵力,小姐日后的制香术研习越精深,灵力运用便能越灵活自如。”
沈柏问:“所以我会魂魄离体吗?”
云裳点头,柔声道:“有我在这里守着,小姐尽可放心。”
不放心也不行啊,毕竟是她自己说要学的,总不能到了这个时候打退堂鼓反悔吧。
沈柏颔首不再多言,云裳退出房间,沈柏把香炉各处都看了一下,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拿起火折子点了香,袅袅白烟从独角兽的角上冒出来,沈柏嗅了嗅,没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身处的房间却一下子扭曲变形,变成一片白茫茫的雾,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雾消散,一到天堑出现在眼前。
两座峭壁斜倚在一起,沈柏站在谷底,抬头的时候只能看到一丝缝隙,像是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将一座山生生劈成了两半,留下了这样一道裂痕。
谷底有点阴冷潮湿,沈柏搓搓手臂,正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前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循着声音,沈柏从狭窄的壁缝走过去,大概走了三四十米,石壁一下子变宽,在峭壁之间,有一个方圆三十米左右的空地。
周围的石壁如莲一样将空地围起来,只在中央留了一个筛子大小的洞,正好可以让阳光透进来。
石壁上爬满了绿莹莹的青苔,偌大的空间只长了一棵树。
那棵树极大,恐怕要十来个人合抱才能抱住,树冠宽阔,几乎将整个空间都挡住,从洞口倾落的阳光被繁密的枝叶切割成细碎的光点散落,乍一看如同漫天星辰洒了下来。
这棵树和沈柏之前在东方家山上看到那棵鸢灵树很像,沈柏走到树下,仔细再看,发现树冠上藏着一朵朵纯白无瑕的,散发出好闻的清香。
这沈柏在刚进南襄的小镇上见过,南襄国的国鸾灵,后来因为一个制香师,改名为鸾殇。
那眼前这棵树,就是鸾灵树了。
沈柏走到树下,抬手轻轻抚上那棵树。
那树也不知道长了多少年才长这么大,树皮紫红,上面满是历经风雨之后留下的痕迹。
“感受到什么了吗?”
头顶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沈柏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对上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这人头发已经白,眼睛也有些浑浊,就这么坐在树上看着沈柏。
沈柏定睛一看,认出这人来,她之前在小镇上从这个老妪那里买过鸾灵。
沈柏压下惊讶,好奇的问:“老人家,怎么是你?”
老妪反问:“怎么不能是我呢?”
说得也是,话本子里总爱这么写,越是身怀绝技的高人,越是喜欢把自己扮成不起眼的普通人,这样在下次出场的时候,才能让看戏的人大吃一惊。
沈柏平复心情,重新把手放到树上,仰头如实对老妪说:“我除了觉得这个树皮凹凸不平有点硌手,其他的什么都没感受到。”
老妪从树上跃下,沈柏下意识的想扶她,却看见她落地的时候轻飘飘的,毫不费力。
得,又瞎担心了。
沈柏默默收回手,老妪注意到她的动作,眼底闪过笑意,淡淡道:“你虽然没有从这棵树上感受到什么,这棵树却感受到了你的力量。”
我的力量?莫非沈小爷我果真是天选之人,是东方家时隔两百年,又一位制香奇才?
沈柏眼睛发亮,有点沾沾自喜。
老妪叹着气说:“在你来之前,这棵树已经很多年没开过了。”
小爷刚刚还想说这棵树的树干长得有点丑了,这树却为小爷开了一树的,这样一想小爷怎么有点像渣呢?
沈柏腹诽,面上却正经道:“树老了就不太会开了,我家之前种了一棵石榴树,十来年后就不开了,这棵树至少有一百岁了,不开也很正常。”
老妪摇头,说:“准确的说,它现在有两百八十岁了。”
两百八十岁,那还真够久的。
沈柏挑眉,顺嘴玩笑道:“老人家你不会也有两百八十岁了吧?”
老妪温笑着看着沈柏,说:“我比它大十八岁。”
沈柏差点咬了舌,随后又安慰自己,制香术起源于东方家,她既然是来见祖师爷的,祖师爷活个两三百岁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正想着,老妪终于也切入正题,问沈柏:“你来这里做什么?”
“回老人家,晚辈想学制香术,来拜见祖师爷。”
沈柏说着拎起裙摆要跪下,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了她,老妪温声说:“这棵树的只能开三天,但如果你能在三天之内攒够足够多的养料,它就会一直开不败。”
是了是了,话本子里,拜绝世高人为师之前都要接受一番考验。
沈柏毫不犹豫的问:“要怎么攒养料?”
老妪说:“周围石壁上的青苔就是它的养料,你想办法把它们铲下来就好。”
铲青苔?活了两百来年的灵树,需要的养料竟然是青苔,未免也太有烟火气了一点吧。
沈柏腹诽,一眨眼,老妪便从眼前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