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顾兄,我可以!
东方影问得笃定,顾恒舟点点头,往床边走了两步,看见沈柏的脸色和往常一样泛白,身体并没有因为东方影的到来而有太多好转。
他在床边坐下,问沈柏:“喝药了吗?”
沈柏点头,这些时日习惯了他的照顾,两人又有了肌肤之亲,不觉有点撒娇,低声说:“药好苦。”
说完看见顾恒舟手上拿着葫芦和煎饼果子,眼前一亮,舔舔唇,馋意十足的问:“给我买的?”
她现在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顾恒舟只把葫芦给她,让她慢慢吃着,带东方影出来,找了僻静的地方谈话。
“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顾恒舟开门见山,东方影还是没个正形,说:“自然是有事要做。”
沈柏的身体现在变成这样,顾恒舟没耐心配合东方影猜来猜去,直接问:“她的身体变成现在这样,你若是有办法救她,不管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配合,但如果你没办法救她,麻烦趁早离开这里。”
顾恒舟反正是没有功夫招待他的。
顾恒舟的语气很坚决,一点都不留情面,东方影摸摸鼻尖,不自在的笑笑,说:“我都来了,肯定是有办法救她的,不过要救她,需要满足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首先,我需要见到她这一世的魂灵,取一滴心头血,你放心,只取一滴,不会死人的。”东方影说完竖起第二根指头,“还有,等你们大婚之后,我需要带走她半年,半年之后,她若是好了,自会来找你。”
“若是没好呢?”顾恒舟做了最坏的打算。
东方影耸耸肩,坦白说:“若是没好,你也不用再找她。”
也就是说,如果沈柏没好,他连她的尸骨最后被如何处置都不能知道。
这个决定对顾恒舟来说有点残忍,但其实也不难做出选择。
上一世他能拼尽全力去换沈柏重生,这一世,也能做好最坏的准备为沈柏换一线生机。
顾恒舟答应,当天夜里就进宫面圣,在征得赵彻同意后,让东方影从司偌绫身上取了一滴心头血。
接下来几天相安无事,很快到了四月十八这天。
相府和大统领府都早早地挂起红绸,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东方影给沈柏喂了颗药,沈柏吃完这天精神还算不错,一大早就被绿尖和宫里派来的嬷嬷梳妆打扮。
乌发盘成妇人发髻,抹上上好的头油,再插上精美绝伦的珠钗,嬷嬷帮她绞面,沈柏痛得嗷嗷乱叫,最后看见铜镜里白里透红,端庄贵气的美人儿时,差点没能认出自己。
凤冠很重,加上喜服和各种佩饰,饶是沈柏也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见过顾恒舟成亲,也在梦里与顾恒舟成过亲,唯有这次肩上头上才有沉甸甸的真实感,像是在提醒她能和顾恒舟成亲时一件多么难得的事,嫁给顾恒舟以后,她要承担的责任也更重大。
她不再以沈柏的身份单枪匹马面对这个世界,而将以顾夫人的身份面世,与那个叫顾恒舟的男人荣辱与共,福祸相承。
梳妆完毕,嬷嬷郑重的帮她把盖头盖上,绿尖拿了一个苹果让她捧着。
然后就是等待。
等待她的夫君来迎娶她。
沈柏没有兄长,慕容轩和东方影都充当了她的娘家人,周珏这几日缓过来了,也来帮忙拦门,屋里除了绿尖,还有吕秀、赵明漪、赵明熙。
男人们比武设限,吕秀她们则用文试考验,顾恒舟只带了顾三顾四来,没请别人帮忙,凭自己的实力,很快突破重围,来到沈柏面前。
这种热闹沈柏其实最喜欢凑了,但盖头已经盖上,她再怎么心痒痒也只能乖乖坐着。
透过盖头缝隙,沈柏看见顾恒舟艳红的绣着连理枝的衣摆和绣着鸳鸯的鞋面。
顾恒舟鲜少穿红色衣物,上一世他成亲,沈柏观礼的时候就被狠狠惊艳了一番,今日不知道他又要勾去多少姑娘的芳心。
沈柏胡思乱想着,顾恒舟朝她做了个揖,极温柔的说:“姝姝,我来迎你回家了。”
他唤的沈柏的字,上下两世加起来,除了他,也就只有沈儒修这么叫过。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被他念出来,沈柏有种浑身触电的酥麻感,她忍不住抱紧手里的苹果。
正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慕容轩挤进来说:“行了行了,注意点影响,该出去敬茶了,一会儿还得我背鸢儿妹妹出嫁呢。”
绿尖把沈柏扶起来,一行人热热闹闹去前厅,沈儒修早在主位坐着,旁边放着沈柏娘亲的灵位,孙氏没在这种日子抢风头。
下人早早放好软垫,沈柏和顾恒舟跪下磕头,下人把茶交到两人手上。
“请爹用茶。”沈柏轻声说,等沈儒修把茶接过去,继续说,“女儿今日就出嫁了,以后请爹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女儿嫁人后,也会约束自己的言行,努力把妻子该做的事做好,绝不给爹和沈家蒙羞。”
这些话都是嬷嬷教给沈柏的,沈柏虽然不太认同,却也规规矩矩的背下。
她盖着盖头,看不到沈儒修红得几乎要滴血,浸满泪水的眼。
沈儒修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这混蛋孩子一言不合就消失三年,回来之后身体还弱得可怜,总是一再的刺激他的心脏,他都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她成亲嫁人。
喝了茶,沈儒修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给沈柏,红包装得很厚实,至少有沈家一半的家产。
喝了沈柏敬的茶,顾恒舟的茶也递到手边,和沈柏一样,顾恒舟改口叫他爹。
顾恒舟背脊挺直,比练兵的时候还要严肃认真,沈儒修没有立刻接过茶盏,听见顾恒舟说:“我知道姝姝不喜欢被规矩约束,我们成亲后会一同前去边关,边关辽阔,没瀚京这么多规矩,我不会束着她,她若是想家了要回来,我会陪她一起回来探望爹,余生有我护她安乐无忧,请爹放心。”
顾恒舟的保证比其他任何人的保证都来得可靠,沈儒修红着眼,一个劲儿的点头:“好好好。”
说完喝了茶,也给顾恒舟拿了厚厚一个红包。
顾恒舟的人品是毋庸置疑的,两人之间的感情也非常好,沈儒修没什么好交代的,之前拦门了不少时间,怕他们误了吉时,忙催着他们出门去。
按照习俗,出门的时候是慕容轩背的沈柏。
当初那个莽莽撞撞的少年人,如今已长成肩背宽阔的青年,他把沈柏稳稳托着,步履相当稳健,沈柏趴在他肩膀,看见他今天穿了一身紫金华服,贵气逼人。
他背着沈柏走在最前头,低声说:“别看他现在好好地,男人都是会变心的,以后受了委屈,大可捎信到南襄,东方家和慕容家都会给你撑腰,没什么好怕的。”
光是东方家和慕容家给沈柏出的那些嫁妆就够让人眼红的了,就算哪天真的跟顾恒舟过不下去和离了,靠着那些嫁妆沈柏也可以吃穿不愁,哪需要千里迢迢写信到南襄求助的?
沈柏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别说我了,你自己早点定下来吧,整个昭陵都找不到你喜欢的姑娘,你这眼光也太高了。”
“谁说小爷没找到?”慕容轩反驳,沈柏正想问他看上谁了,慕容轩把沈柏放下,绿尖在一旁说:“小姐,该上轿了。”
两人的话题只能终止,沈柏被绿尖扶上轿子。
等候已久的迎亲队伍迫不及待的敲起锣打起鼓。
沈柏身体不舒服,许是顾恒舟早就交代过,抬轿子的轿夫全都走得稳稳当当,一点没让颠着沈柏。
相府和大统领府隔得很近,不过两旁的围观群众太多了,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到。
按照规矩,顾恒舟要先射箭,再踢轿帘。
这些对顾恒舟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沈柏只听得笃的一声,轿帘便被掀开,丝滑的红绸塞进手里,顾恒舟拉着红绸将她带出轿子。
从大门进去,跨过火盆,喜婆不断在旁边说吉祥话,观礼的宾客也都夸着郎才女貌。
高位上坐着的是顾廷戈,旁边同样放着顾恒舟娘亲的灵位。
两人敬茶,顾廷戈也给了大红包,叮嘱顾恒舟以后要担起责任,既要承担家国大义,也要对自己的小家负责。
然后是拜天地。
虽然三年前沈柏就偷偷和顾恒舟拜过一次,但这次不一样,这一次有很多宾客观礼,他们穿着喜服,经过三书六礼,光明正大的在所有人的祝福下结为夫妻。
“一拜天地!”
喜婆高呼,沈柏跪下,和顾恒舟一起白天。
想起很多年前在太学院,她因为个子矮刚跟吴守信打了一架,哭得涕泗横流要回家找爹爹告状,这人就绷着小脸站在一边看着,像是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这么娇气的人,但最后他还是看不过去,解下汗巾给她擦脸,让她不要哭了。
其实从头到尾,他都是个心肠很软的人。
“二拜高堂!”
沈柏转过身,和顾恒舟一起拜顾廷戈。
上一世顾廷戈死后,顾恒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很颓丧,他谁都不想搭理,但每每沈柏来找他,他都还是会见,也不会迁怒她对她发脾气。
沈柏很庆幸,这一世重生以后,她改变了事情的走向,让顾廷戈和周德山都活了下来。
他们是为昭陵抛洒过热血立下了赫赫战功的人,不应该就这样死在疆场上。
最后一拜,夫妻对拜。
沈柏和顾恒舟面对面站好,弯腰的时候,沈柏格外慎重,脑袋靠近的时候,她听见顾恒舟用很低的声音说:“我会等你。”
沈柏有点懵,顾兄要等她做什么?他们不是已经熬到成亲也已经那啥过了吗?
没等沈柏想明白,绿尖和喜婆便架着她回房间。
喜宴相当盛大,足足两个时辰才结束。
沈柏强撑着坐足了两个时辰才等到顾恒舟回来。
绿尖和喜婆都退下,顾恒舟的脚步声到了跟前,沈柏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香,咽了口口水问:“顾兄,你醉了吗?”
“没有。”
顾恒舟立刻回答,声音很哑,染了酒色和欲念。
顾恒舟拿起一旁的喜称挑了盖头,昏黄的烛光倾泻而来,沈柏的视线本能的顺着喜称上仰,对上顾恒舟微醺的眸。
顾恒舟直勾勾的看着她,低头落下一吻,动情的说:“今天很美。”
沈柏有点脸热,不想打破这会儿的温情,却还是忍不住说:“这个凤冠好重,我的脖子都快被压断了,顾兄快帮我取下来吧。”
顾恒舟帮忙把凤冠取下来,再去掉各种珠钗,沈柏终于得以喘息,嘴里不住嘟囔:“早知道成亲这么累,我就不要办什么婚礼了。”
顾恒舟帮她捏着肩膀和脖子,低声说:“只这一次,以后都不会再累了。”
这倒是。
沈柏点头,觉得饿了,顾恒舟让绿尖送来饭菜,趁她吃饭的时候,帮她卸妆擦手。
一切做完,沈柏把顾恒舟按到床上,舔着唇,挑着眉,特别不正经的说:“嘿嘿嘿,顾兄,你终于落到我手上了。”
顾恒舟躺着不动,一副任她胡作非为的模样,沈柏当即低头在他下巴咬了一口。
都拜过天地了,她也不用再装,得先好好解解馋才行。
沈柏动作麻溜的解开顾恒舟的衣服,正准备干坏事,顾恒舟喉结滚动了下,说了一句:“我早就落到你手上了。”
沈柏一颗心顿时化成了水。
她嗷呜一声,栽在顾恒舟身上,唇角止不住的上扬,说:“顾兄,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我也不会。”
说完这句话,顾恒舟就掌握了主动权。
这一夜,婚房里的红烛燃到尽头,床帐里的声音也没停下。
第二天沈柏没能早起给顾廷戈请安,顾恒舟倒是一大早就穿戴整齐去见顾廷戈,他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眉眼之间却多了柔情,衣领之下也隐隐可见鲜红的齿印。
顾恒舟在京里停留了四个月,相对回京述职来说,时间稍有点久了,如今婚也成了,京里的世家大族也被铲除了,顾恒舟定在五日后出发回远峰郡戍守。
顾廷戈对这些都了解,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嘱顾恒舟注意安全,遇事不要冲动。
沈柏一直睡到中午才醒,但浑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听顾恒舟说不用去请安,她也只能在床上瘫着不动。
休养了两日,沈柏身体总算缓过来了,但东方影给的药效力过了,她比之前更病怏怏的,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
到了第三日,顾恒舟陪沈柏回门。
知道他们要回来,相府的下人一早就准备好了,两人一到,下人热切的把他们迎进去。
过了两日,沈儒修终于接受自家女儿已经嫁人的事实,这会儿见到他们,情绪还算稳定。
下人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孙氏如今话也少了,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有爱,然而在听到顾恒舟过两日就要带沈柏去远峰郡的消息,沈儒修还是停了筷子,尽管是早就知道的事,真到了这一刻,沈儒修还是有点难受。
好好地女儿嫁了人,马上就要奔赴边关,以后就好几年才能见上一次,当老父亲的当然舍不得。
顾恒舟陪沈柏在相府歇了一夜,第二天走的时候,沈儒修又拿出不少银票给沈柏,不过沈柏没要,不仅没要,还把之前沈儒修包在红包里的地契房契都还给沈儒修。
沈柏说过不会跟孙氏争家产,孙氏还年轻,日后真的怀上,再生个一儿半女,不给他们留点东西终究是说不过去。
沈儒修说不过沈柏,最后只能把东西收下。
四月二十三日,顾恒舟和沈柏启程前往远峰郡戍守,谁也不知道出了瀚京没多久,沈柏就被东方影带走了,顾恒舟是一个人带着亲兵回到镇北军军营的。
一众将士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顾恒舟回来,全都高兴得不得了,知道顾恒舟成了亲,营里大肆庆祝了一天。
顾恒舟在城里置办了一座两进的院子,挑了两个看上去比较伶俐的小丫头在院子里做日常洒扫。
小丫头都知道她们是被买来伺候主母的,盼了好些时日却没盼到主母到来,顾大统领也只是隔三差五的来,每次来都会买些首饰玩具,半年时间,差不多有半间房都被用来摆这些东西了。
置办了宅院满半年那几日,顾恒舟天天都来院子,还让丫头准备好些吃的,像是特意在等什么人,但那几日没什么人来,甚至连敲门的人都没有。
如此过去半个月,两个小丫头都感觉到顾大统领身上的低落,他绷着脸,周身的气息冷沉得吓人,再不隔三差五来院子歇,变成十天半个月才来一次。
除夕那日,顾大统领一个人在院子里从天黑站到天明,而后怒气冲冲的走了,此后再也没有踏入院子一步。
两个小丫头惴惴不安,生怕会被赶出去,好在顾恒舟并没有苛责她们,按月还是会准时让人把月例发到她们手上。
如此过了三个月,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一个穿着灰色短衫,戴着圆帽的公子爬上了院墙,用小石子砸了其中一个丫头的脑袋,笑盈盈的问:“两位妹妹可是顾大统领寂寞难耐,收入府中排遣寂寞的?”
两个小丫头都还不到十岁,但因为出身低贱,什么样的话都听过,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复又觉得气愤,大统领可是天底下最正经最耿直又最深情的人,才不会随随便便纳人进府排遣寂寞呢。
两个小丫头跑到墙边,仰头看着墙上的人,故意板着脸说:“你是什么人,谁让你爬墙的,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们报官抓你?”
两个小丫头语气装得很凶,却没什么威胁性,墙头上的人不仅不害怕,反而还翻过墙头直接跳进院子里来。
落地的动作颇轻,一看就是练家子。
顾恒舟戍守着边关,这两年连越西敌军都不敢随便侵扰,远峰郡里的治安更是不必说,两个小丫头没想到青天白日竟然有人敢直接翻顾大统领家的院墙,一时吓得手足无措,只敢拿手里的扫把做武器,威胁道:“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们就要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