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李应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才一千两黄金,逐鹿侯怎么就肯卖了? 李牧点了点头,淡然道:“又不是多难的事情,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我这就给您取钱去!”李应一蹦多高,不等李牧回答,人已经跑没影了。 李应如此激动的原因,李牧是清楚的。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中国古代数千年历史,没有四轮马车。当然,简单把四个轮子安装在车架上这种‘四轮马车’,自然是早就有人想到的。早在战国时期就有,但是由于前轮无法转动,一马平川的直路还好,到了需要转弯的地方,立刻就成了废品。故此古代图志中记载的“四轮马车”,多为皇家祭祀时乘坐,没有实质应用到生产生活中。 不要说古代,便是现代。在四轮拖拉机普及之前,农村耕地时使用的‘牛套车’,也都是两轮。 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李牧还真知道,在他漫无目的看闲书的岁月,曾经看到过一篇文章,专门研究古代马车。文章中,总结过这个问题。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中国古代一直没有造出‘转向差速器’。这个东西,是西方15世纪的发明,传到中国的时候,已经是清朝末期了。 李牧也曾疑惑,身为四大文明古国的中国,为什么就造不出现在看来并不复杂的一个装置。他也翻阅了很多资料,但都没有得到答案。后来他想明白了,也许历史的洪流中,就是有一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 这就比方说,中国人发明了造纸术、指南针,为什么西方人没有先发明呢?也没有答案,或许是大家的脑袋构造不同吧。这个问题也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人类的文明进步,单靠一个种族是不可能完成的。得是全世界的各个民族知识融合起来,才能真正意义上推动人类的进步。 就是一层窗户纸的事情,没捅破之前,百思不得其解。捅破了之后又会觉得,怎么这么简单。 除了“转向差速器”,马车的木质结构也是一个问题。木质结构的马车,决定了它的载重量不会很高。给马车装四个轮子,固然可以增大载重面积,但是木质的车架却不一定能经受得住。而且四轮的马车,载重更高的同时,也需要更多的畜力。这对‘车把势’的驾驶技术也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 再就是路了,古代的路况多数都非常糟糕。而且马车的轮子还没有橡胶车胎,颠簸容易导致木质车架松散。若是陷入泥泞,则更糟糕,需得先把车上的货物卸下才能脱困,来回折腾下来,四轮马车的优势便都抵消掉了。 但是对如今的李应来说,四轮马车却依然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首先,若赵郡李氏掌握了四轮马车的技术,这就是独一份,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再者,有了李牧的‘包铁板车’的启发,运用包铁的技术,可以加强车架的强度。而驾驶马车的车把式,垄断五成以上‘车马行’生意的赵郡李氏,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人才。 至于路况,太原路和陇右路正在修。实在不行,在城内还能使用,这都不是问题。 李应心知四轮马车的重要性,所以才如此激动,担心李牧反悔,忙不迭地去取钱了。 西方发明的“转向差速器”经历了两个大的阶段,后世汽车上普遍使用的转向差速器,其实是非常近代的产品。那是各种合金齿轮发明之后,才逐渐演变出的东西。而在此之前,西方普遍应用的转向装置叫做‘转向架’。把四轮车的前两个轮子装在一个车架上,后两个轮子装在另一个车架上,两个车架上由一根立轴连接,这种“四轮车”其实就是两个‘两轮车’的组合。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却一直到15世纪才得以解决,之前的数千年,人类的思维像是被屏蔽掉了一样,不得不令人唏嘘。 前后两个车架做得一般大,适合运货。前小后大,适合载人。李牧打算制作的‘房车’,便是前小后大的样子。 李牧收了李应的一千两黄金,叫他明日去‘专利司’取专利,然后便从作坊离开了。至于明日李应看到专利后是否会跳脚骂人,李牧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买卖又不是强买强卖,你情我愿的事情,后悔也是活该。 …… 翌日,高昌使团辞行,李世民为表对高昌归附的赞许,特破例出城十里相送。李牧也在送行之列,与鞠智盛依依惜别。就在高昌使团临行之际,李牧还与鞠智盛做了一笔大买卖。 高昌使团这次来长安,除了国家层面的大事之外,生意也没少做。高昌地处丝绸之路的咽喉要道,有的是来自大食等西域商人的金银,此番来到长安,见识到了什么是‘物产丰沛’,看着什么都觉得是好东西。这半个月下来,几乎把长安城的东西都要买空了。 王鸥在通善坊的绸缎铺,便被跟随高昌使团一起来的商贾,三次买空了铺子。至于灞上酒坊的酒,更是刚出来就被抢光。价格攀升数倍,长安城的主顾都已经买不起了。 李牧因此大赚一笔,但这都是小钱,真正的大头,还是在鞠氏父子身上。 在归附的事情定下来之后,李牧便找到鞠智盛,提出了一个庞大的合作计划。鉴于目前长安的商贾,还很少经营丝绸之路的事实,又鉴于大唐急缺金银等贵金属作为货币的事实。李牧决定以高昌为跳板,与西域商人展开合作。 由内务府统一经手大唐的丝绸、瓷器、茶等物品,每三个月会由长安出发一个商队抵达高昌,由高昌统一进行结算,然后再贩卖给西域商人。虽然经过高昌,要让渡一部分的利润,但大唐这边也并没有损失。李牧算过了,大唐的货物,抵达高昌便可贵上一倍,除去运费,损失等,也要多出百分之五十。这可都是在大唐内部消化,完全得不到的红利。 重点是,这样可以阻断西域商人直接来到大唐,用他们手里的高价值货币掠夺大唐物产。李牧已经规定,经由内务府的生意,不得私下进行交易。谁若是违反,将会遭到内务府的封杀。简单来说就是,商贾不得私自与西域商人交易,必须通过内务府,进行缴税和结算。这样做的好处是,定价权牢牢掌握在大唐手里,优势便牢牢掌握在大唐手里了。 李牧也终于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把,他把凤求凰的香水、肥皂、银镜,加价了十倍兜售给鞠智盛。鞠氏父子带来的三十万贯,除了贿赂其他三省六部官员的钱之外,全都换成了香水肥皂和银镜带了回去。 加上之前贿赂李牧的一千斤黄金和一千斤白银,三十万贯中的二十万贯都进了李牧的腰包。 就这样,鞠智盛还感激不尽。因为他还有赚头,越往西的人,体味越大,香水正合他们使用。西域小国林立,这一批香水,就算只卖给王室都不够分的,物以稀为贵,就算他再把价格加上一倍,也绝对不愁卖。 况且李牧还非常仗义的在契约中注明,自高昌以西的客商,他均不接待。也就是说,西域的商贾想要得到香水,只能通过他。这样他在西域便是独一份了,想怎么定价就怎么定价,几乎是躺着赚钱。 终于到了临别之际了,回想这次大唐之行。鞠智盛的心中五味杂陈,尤其是与李牧之间的种种,更是让他感慨万千。他最不堪的一幕被李牧看到,他绞尽脑汁的谋划,被李牧戳破,临别之际,还用贵了十倍的价格,买了李牧的东西……这种感觉十分的难受,但他偏偏还说不出什么,甚至在心底,还有那么一丝丝地感激。 诸般滋味涌上心头,鞠智盛模糊了眼眶,他来到李牧跟前,深深施礼,道:“侯爷,高昌与大唐,相距七千里,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侯爷,你可要保重啊。” 李牧满不在乎地哈哈笑道:“世子也要保重……不过也不必如此悲观么,高昌与内务府已经签订了契约,每三个月就有商队往返一次,世子若是惦记我,可以委托商队给我带点土特产嘛!” 鞠智盛听到“土特产”三字,表情瞬间僵了一下。价值十一万贯的土特产,他实在是送不起了。鞠智盛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咧嘴干笑了一下,把话题岔开,道:“侯爷真会说笑……哎呀,小王忽然想起一事,一定要告知侯爷,若是不说,心中难安。” “哦?”李牧疑惑道:“还有比土特产更重要的事情?” 鞠智盛不接话茬,自顾道:“侯爷,那日我在你府上,看到了你的四夫人……实不相瞒,你的四夫人,我认得。” 李牧眯起了眼睛,道:“世子,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谁打我女人的主意,我就要打谁——” “侯爷误会了、”鞠智盛连忙道:“小王怎敢,我想说的是,她其实是一个马匪。她的父亲,便是陇右三大马匪之一,张家寨的寨主张勋。这个张勋不简单,侯爷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号角声起,高昌使团开拔。鞠智盛翻身上马,向李牧抱了个拳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