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王警官进来了。 他也被这屋子的整洁程度吓了一跳。 “嚯,这么干净的墙,哪里像个青春期的孩子,连张海报都不贴的。”王警官无意中说的话却让白研良一怔。 他赶紧贴近洁白的墙壁,伸手摸了摸。 “王警官,我们可能需要一台紫外灯。”白研良认真地说。 王警官扭头看了看墙壁,又看了看白研良,虽然不太明白白研良话中之意,但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小郑!搞一台紫外灯来!” 等待警员送紫外灯这段时间,王警官也看到了郝博文的书桌,以及书桌上绘画相关的书籍,他终于明白了白研良的意思,更是不由得为白研良的猜测感到赞叹。 这个年轻人的思维似乎不会被外物迷惑,也不会被情绪影响,他保持着足够的冷静,这太难得了,毕竟,人类终究是人,不是机器。 紫外灯很快被送来了,白研良拉上了窗帘,王警官亲自举着紫外灯,照向了墙壁。 虽然心底早有预料,但眼前这一幕仍是让王警官和几位警员倒吸一口凉气,同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心底出现。 “扑通——” “扶住她!” 却是郝博文的母亲看到儿子房间墙上的画作之时,突然晕倒了。 这不能怪她,就连郝博文那个沉默寡言,一脸凶厉的父亲都面色发白。 实在是因为……这墙上的东西太惊人了。 在紫外灯的照射下,墙壁上出现了一幅幅用荧光剂画出的诡异画作,幽蓝的光华在墙壁上仿佛让画里那些东西活过来了一般。 没人知道那个刚上高中的十五岁孩子为什么心底会扭曲成这样? 这满墙的诡异涂鸦,竟然全都是畸形的怪物! 它们面目扭曲,无比高大,肢体极其怪异,在它们的身下,有一个个小人正在逃命,但大部分小人已经被他们塞进了嘴里,或是扯断了肢体,丢得到处都是…… 屋子里很安静,所有人的视线都默默地跟随着王警官的紫外灯继续往下看,不过,大家已经肯定了一点,那就是郝博文的内心已经完全扭曲了。 他根本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这样整洁,干净,自律。 而是刚好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极度的压抑,痛苦,扭曲,困惑,残忍! 他的画上看不到任何希望,更没有一丁点怜悯! “呼……” 王警官情不自禁地吐出一口气,拉开了窗帘。 阳光自窗外透入,多少是驱散了一点让人心底发寒的诡异。 太压抑了,饶是他从警多年,见过不少离奇的案子,但也从没见过,一个十五岁少年的心底竟然能扭曲成这样。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等等。” 这时,白研良出声了。 他从不明所以的王警官的手中拿过紫外灯,竟是朝着天花板探照过去。 所有人皆是一怔,然后,幽蓝色的光芒竟然真的出现了! 天花板上也有他的涂鸦! 但……这次的是?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齐齐看向了郝博文的父亲和刚刚清醒过来的母亲。 这夫妻二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天花板。 那和他们外貌有七分相似的小人,正夸张地张开嘴巴,一人一半撕扯着一个孩子,要往自己的嘴里塞。 他们好像站在一栋建筑前面,郝博文只是大概画了一个轮廓,并没有指明什么。 但王警官却知道,这幅画就是那个孩子心里某种扭曲情感的映射。 这夫妻二人身后的那栋建筑,到底是什么? “郝先生,龚小姐,请你们解释一下,这幅画的意思。”王警官看向夫妻二人,严肃地问到。 “解释?解释什么!我怎么知道他画的是些什么东西!那只白眼狼,老子白生他白养他了!”郝博文的父亲的情绪自从见到这幅画之后就异常激动,面红耳赤,口气粗暴,他的脖子上爆出了青筋,唾液四溅地诉说着自己的含辛茹苦,工作困难。 又指天骂地地说着郝博文是怎么不思进取,沉迷网络的。 他逐渐失控的情绪让王警官直接采取了行动,让警员将他按住,接着,王警官看向了龚兰。 这个已经快四十岁的女人神色恍惚,一直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虽然白研良早已经关掉了紫外灯,但她仍是在看着那里发呆。 好半晌,龚兰才低着头开口。 “那是业华教育中心……一家,治疗网瘾的教育机构。” 王警官面色一变,刚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所有人都听着这个女人沙哑的诉说。 “博文以前很不乖的……刚上初中,他就学坏了,逃课,打架,早恋,上网……除了学习,什么坏事他都做,他爸爸工作忙,我说的他又不听,我们眼睁睁看着他越变越坏,这当然不行!” 龚兰脸上带着绝望和疑惑,继续说道:“后来,有人给我们介绍了一家教育机构,效果很好的!他们帮助过的孩子都变得乖乖巧巧的,谁看了都喜欢,所以……我和他爸爸把他骗去了那里。” “是谁给你们介绍的那什么教育机构?”王警官问到。 “李德刚老师,许多学生都是他推荐去的,他……是一个好人。”龚兰面色惨白,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孩子会对恩人动手,在她看来,郝博文不是已经变好了吗?经过一年的教育,他变得生活极有规律,井井有条,说话也客客气气,很有礼貌,他已经变成懂事的好孩子了才对,为什么…… 白研良沉默地看着她,还有那位仍在激动怒骂的男人,他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他是哥哥带大的。 但他并不是无法理解父母对子女的感情。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已经很清楚了,郝博文成长在一个教育极其失败的家庭里。 他的父母思想传统封建,对子女拥有极强的控制欲,把孩子视作私有物品。 他们是自己人生道路上的失败者,同时,又喜欢推卸责任。为了让孩子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他们选择了亲手把郝博文送进了地狱。 虽然白研良并不了解所谓的教育机构内部管理如何,但从墙上密密麻麻的涂鸦当中,他完全能够感受到郝博文的无助,恐惧,与绝望。 他成了父母眼中的乖孩子,但他的心底却在发出扭曲的,无人聆听的嘶吼。 “王警官,我先走了。” 白研良打了个招呼,王警官点了点头,看向了这一对夫妻。 他的立场让他无法做一些事,说一些话。 他也知道,想扭转某些根深蒂固的观念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而对于某个家庭来说,那也是极其私人的事。 郝博文只报复了李德刚,也许,这已经是他扭曲心灵下,仅存的善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