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周一，一大早。 董学斌从酒店的商务间里刚睡醒，电话就响了，是他高中的老同学庞硕打来的，昨天他们已经换了手机号。 “喂，学斌，醒了吗？” “刚醒，谢谢你给我安排酒店了。” “嗨，别客气，对了，你准备跟马羊县待几天？” “这可说不好，不过三天总是有的吧，事儿还没办呢。” “那正好，昨天看见你我才想起咱们同学聚会有一年多没聚了，我昨儿联系了联系，大家也都还算有空，大约十几个人都没问题了吧，我这回也带你们跟马羊县好好玩一玩，这里离京城不远，他们过来也比较近，不行的话晚上让他们住这儿，明儿我找人开车送他们回去，都不是问题，那咱们就这么定了？今天晚上八点吧，马羊酒店门口见，别听名字土，这可是马羊县最好的酒店了。” “八点？这么晚？” “白天有纪委领导来视察，我和娟子可能没时间。” “那行，你们定吧，我都无所谓。” “成，那咱们不见不散啊，用不用我到时候开车接你？” “不用，我自己去吧。” “那好，说定了。” 挂了线，董学斌收拾了一下行头就开车出去了，绕着马羊县走走看看了一大圈儿，当看到各个县局部门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整顿的整顿，甚至很多娱乐场所都贴了暂停营业的牌子，董学斌就摇头自言自语着说了句“形式主义”，可转念一想，董学斌又笑了一下，以前他在基层任职的时候，每次领导视察他不也这般心惊胆战如临大敌吗？自己也没资格说人家，这就是体制，怎么也避免不了这种东西的，习惯习惯就好了。 上午十一点。 董学斌开车到了一个地方，下车靠在那里抽烟。 不多时，两辆市纪委的车缓缓开了过来，车一停，大家纷纷下车。 “董主任。” “主任。” 董学斌先看到的是市纪委监察二室主任廖华雄，老廖跟董学斌同级，不过却是个老资格的纪委了，这次上面让董学斌担任组长带队，副组长的人选就不太好定了，不可能让一个比董学斌职务级别还高的纪委常委来担任，那就乱套了，肯定要选一个资格老有经验的同志，而且还要跟董学斌同级或者稍低一些，廖华雄这个监察二室主任自然就列入了副组长的人选，然后后面还有监察一室副主任罗海婷，监察一室的朱竹和费凡，还有两个监察二室的科员，都是廖主任带来的。 一行七八个人，不少了。 董学斌问道：“廖主任，咱们先去哪儿？” 廖华雄笑道：“你是组长，听你的。” 董学斌沉吟道：“要不然先跟马羊县转一转，今天先随便看看，哪里有问题咱们心里有个底，明天再去相关部门看看。” 廖华雄道：“好，你定吧。” “那成，咱们上车。”董学斌招呼一声。 几人分别上了三辆车，一行人就往马羊县县城驶去。 董学斌早就熟悉了这边路线了，他和廖华雄是头车，就指挥了一下司机往西开，因为想进马羊县就只有这一条好走的路了。 十几分钟后。 可等董学斌他们刚进了县城，突然发现前面有不少人和车，甚至旁边还打着一个标语――欢迎市纪委领导前来我县视察工作。同一时间，以一个中年人为首的很多人都迎了上来，显然是来接他们的。 司机把车速一降，后面的车也纷纷放慢油门。 董学斌蹙蹙眉，“咱们来之前通知过他们？” 廖华雄摇摇头，“没通知吧。” “那他们怎么知道咱们几点到？走哪条路？” 廖华雄笑了笑，“这帮基层领导能量大着呢，路估计就是这一条，至于什么时候到，他们怕是也早打听到了。” 董学斌有些不悦地指了指前面，“这像什么样子？这是视察吗？来旅游还差不多了，让老百姓看见了会怎么想？还以为咱们市纪委打着巡查的牌子来这边公款吃喝呢！他们不知道现在中央正严打这些吗？” 廖华雄赞同地点点头，“是有点过了，怎么办？” 前面，马羊县县委书记已经走了过来，是个留着胡子的中年人，后面还跟着一大票干部领导，董学斌甚至远远从里面看到了那个老同学杜鹃的身影，只不过隔着玻璃背光，杜鹃远远看着，却应该看不到他。 董学斌不管了，一挥手道：“开车！直接过去！” 廖华雄一愣，“好歹也是基层同志的一点心意，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走！”董学斌发话了。 廖华雄心中苦笑，这小董主任办事果然风风火火啊，今天算是见识了。 其实这套形式主义董学斌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但是这个车他却不能停，这么多老百姓看着呢，他不能让人家背后嚼自己舌头，他们这次来可不是上任不是交流更不是考察，而是巡查，是来查问题的，他们又是纪委的领导，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还怎么能工作？晾一晾这帮干部也好。 工作了这么久，董学斌对纪委的工作方式也有了很深的了解，现在也越来越有点领导的样子了。 董学斌和廖华雄的意见不太一样，但司机知道谁才是这次带队的组长，一听，司机就一踩油门就冲了过去，与这些脸上露出错愕表情的县委县政府干部擦肩而过，走远了。后面两辆纪委的车略微一怔，也赶快跟了上去，连车都没停，直接把县委书记他们撩在那里了。 一阵暴土扬烟，纪委的车都走了。 县委书记孙一涛愕了下，后面的杜鹃等人脸上也有点忐忑，谁也没想到纪委的领导说走就走了。 旁边一个干部吸气道：“书记，这……” 孙一涛脸色不要好，“这什么这！标语收了！人撤了！” 那人小心询问道：“那纪委领导那边……” 孙一涛没理这茬，主要他也有些拿不准，“先都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