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县委家属院。 董学斌宿舍里。 屋子很大，还是顶楼的一个复式房间，一共上下两层，算上客房的话，有三个卧室，卫生间也有俩，楼上楼下各一个，二层还带一个露天的小平台，总之面积很宽敞，很透亮，虽然董学斌自己有一套别墅，有一套四合院，可他工作这么多年了，家属院还从没住过这种待遇层次的呢，这回倒是体会了一把，说不上很高兴吧，毕竟再好的地方他也住过，但也是很满意的，初来乍到，他肯定是不好跟这边买房的，如果环境差一些他也只能凑合了，不过现在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现在的住宿环境董学斌很知足了。 复式的房子。 家用电器一应俱全。 被子褥子枕头也都是全新的。 甚至冰箱里的蔬菜肉制品也全都各种各样地堆满了。 董学斌正想做饭，拉开冰箱门看了看后也微微点头，他不是个贪图享受的人，但这个待遇也是对董学斌这些年工作成绩的一个肯定，他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才上到这一步的，人嘛，有时候想找的其实就是这么一种对其社会价值的认同，别人董学斌不知道，但对他来说，他会感觉到自己没有白活，感觉自己这几年累死累活地没有白费劲儿，这就是董学斌能一直打杀拼搏下去的动力。 打了鸡蛋。 切了西红柿。 董学斌下了碗西红柿面端上了二楼，也不管外面冷不冷，直接捧着面碗上了露台，坐在了一张竹制的躺椅上，屁股一下去椅子就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一侧头。董学斌就望着县城的夜景，一边吃上面了。 饭后。 手机的铃声不断响了，董学斌接了几个电话，有说事儿的，有约他吃饭的，不过董学斌都给推了，他今天谁也不想见，这不是出于工作上和政治上的考虑，而是出于董学斌的心情。他想清净一天，有什么事儿明儿再处理一样，不差这一天，于是董学斌穿上大衣就下楼了，他想更直观地再看一看焦邻县。想把自己融入到这个城市里，想让自己稍微有一些归属感。 五分钟…… 十分钟…… 半小时…… 董学斌溜溜达达着，也都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只感觉地方越来越偏，路牌儿上写着什么衡长路。 衡长路？ 有点眼熟啊？ 董学斌有些印象，记得好像是今天看苏岩档案的时候看过的，似乎自己这个新秘书家的地址就是这里。左右看了看，董学斌也不认识回去的路了，看看也没什么出租车，他也懒得给司机打电话。下午刚让人家回去了，这会儿再叫小王出来不合适，没准人家正吃饭呢。 董学斌便给县委办主任孟寒梅打了电话。 那边接了，孟寒梅微笑道：“喂。书记。” 董学斌道：“苏岩家地址多少？你跟我说一下。” “啊？苏秘书啊？您稍等，我马上给您短信发过去。”孟寒梅也不多问。领导交代的事情，她办妥就好了。 董学斌笑道：“得嘞，多谢了孟大姐。” 片刻后，一串地址发了过来，果然是衡长路，是37号院。 董学斌也没跟苏岩打招呼，因为他就是溜个弯儿，也没那么正式，于是找到苏岩家小区后就进去了。 …… 与此同时。 小区内的一户。 叮咚，叮咚，苏岩按了门铃。 门一开，一个白头发不少的老母亲蹙眉站在门后，抱怨道：“怎么这么晚才回家？都几点了？” 苏岩笑着扬扬手，是一兜子书，“去买书了。” 苏母不高兴道：“那也给家里打个电话啊，说也不说一声，这还等着你吃饭呢，菜都凉了。” 苏岩咽咽吐沫挤进屋，“我都饿了。” 客厅里，苏父还在吃饭，回头看了眼，“回来了？” “回来了爸。”苏岩把书放下，心情显得很不错。 苏母推推他，“行了，洗洗手赶紧吃饭吧，我给你再热热。” 苏岩道：“妈，等会再热吧，早上我走得急都没洗澡，浑身难受，又折腾一天了，我得先洗个澡，呵呵。” 苏母看看他，“傻笑什么啊，有什么好事？” 苏父在一旁道：“前阵子还把人打了呢，他能有什么好事？” 在单位的时候，苏岩是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事情还没落实的情况下表现得太过反而会惹领导反感，显得自己不成熟，但跟自己家就没有这个关系了，事情还没出结果，但却已经定了，这个也没有什么不能跟家里说的了，苏岩也是有些憋不住了，一肚子的激动啊。 “爸，妈，我跟您俩说个事情。”苏岩很郑重地坐在了沙发上，然后咳嗽了一声，“那个，我职务要动了。” 苏母一惊，“被撤职了？” 苏父也脸一沉，“被发配了？” 苏岩哭笑不得，“什么跟什么啊。” “你啊，一直都不招领导喜欢，不发配还能给你升职啊？”苏母不太相信。 苏岩笑道：“真的提了，领导已经找我谈话了，就明后天的事情，嗯，是县委办的副主任。” 苏母惊愕道：“啊？真的假的？” 苏岩道：“当然是真的啊，我骗你们这个干什么？” 苏父也是有些兴奋，“哎呦，这可是好事啊，这算是提干了？副科？好！好啊！我儿子终于混出头了！” 苏岩打断道：“咳咳，我还没说完呢，其实县委办副主任就是挂的一个名字，我不去那边任职。” 苏父听不懂，“啊？那你去哪里？” 苏岩语气里也挺骄傲道：“新来的县委书记你们知道不？咳咳，董书记点名要我当他的秘书。” “啊？秘书？” “县委书记的秘书？” 苏父和苏母听了，都是惊得不得了！ 苏父以前就是在国企工作，虽然现在退下来了，但也不可能不知道机关里面的一些东西啊，他当然清楚一个县委书记的秘书是个什么含金量，那可是全县的第一秘书啊，那一句话有时候比一个副县长都要好使啊。但越是知道这样，苏父越是不敢置信，问道：“不可能啊，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会轮到你头上？人家县委书记不是才上任吗？怎么就看上你了？你档案也不漂亮啊？” 苏岩有点尴尬道：“有件事我没好跟你们说，那次我打了黑车司机的事，其实董书记也在车上的，跟我挨着坐的，所以很多天前我们就说过话了，但我当时不知道他是县委书记，也……后来知道了以后我也给吓坏了，这些天还一直提心吊胆着呢，谁想董书记居然指明让我去当秘书，我也没想到的。” 苏父还是不踏实，“已经定了？” 苏岩一嗯，“书记和孟主任都找我谈话了，定了，明天我就不回秘书科了，东西都收拾好了，明天直接去董书记那里报到。” 苏母顿时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好啊，好啊，咱儿子这次是真有出息了，第一秘书啊，那还得了？哎呦喂我想起来了，我说我下午买菜回家的时候老刘家的媳妇和老韩婶怎么突然这么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呢，还怕我拿不动要帮我拿菜上楼，她俩以前可没这么热心，跟咱家关系也一般啊，我之前还纳闷着呢，原来是她们知道什么消息了，这是托了我儿子的福啊。” 苏父一想，也无奈道：“我刚才也接了两个老同事的电话，都七八年没联系过了，怪不得呢。” 苏母道：“他们都知道了，那就是真定了啊。” 苏岩苦笑一声，“董书记亲口说的，那还能有错啊？” 苏母兴奋啊，立即道：“不行不行，这顿饭撤了，都是素菜，妈再给你好好做一顿好的庆祝庆祝！” 苏岩摆手，“可别可别，多浪费啊，吃这个就行了，对了，不说了，我先去洗个澡，头发太痒痒。” 苏母眉开眼笑道：“快去吧儿子。”说完，还拍了儿子屁股一把，“真是我的好儿子，我就说我儿子指定有出息吧！看看看看！呵呵，以前不得宠是那些领导没眼光，瞧，人家从京城来的领导就不一样了吧？多有眼光啊，一眼就看中我儿子的工作能力了，小岩，以后好好干啊。” 苏岩关了厕所门，“知道知道。” 苏父也好笑道：“瞧给你个老娘们美的。” 苏母翻白眼，“我儿子一步登天了，我不能高兴高兴啊？对了，咱们是不是得请人家县委书记吃个饭？呃，算了吧，人家那个身份咱们也请不动啊。”一个人嘀咕了一会儿，苏母又想起一件事，忽然得意地笑起来，“哼，你赶紧吃吧，儿子洗完你记得给热饭啊，我去打几个电话给亲戚，告诉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对了，还有上次跟咱儿子相亲的老张家，他女儿还看不上咱家小岩？嫌弃小岩没出息？瞎了他们的狗眼！等着吧！看我电话里气不死他们的！” 苏父道：“以和为贵，你别闹。” 苏母道：“他家女儿指着咱儿子鼻子数落过，还和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