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燕婷生了火,架好锅,原本冷冷清清的院子里飘出了烟火气。 她做了四五个菜,跟江戎坐在一起吃完晚饭,苏燕婷架着锅,手上拿着勺子,开始煮粥,跟做菜相比,她更擅长做一些糕点甜品。 她煮粥的手艺更是一绝,能上某舌尖味道栏目的那种,只不过她平日里不常煮粥。 苏燕婷转头瞅了江戎一眼,心想你有口福了,煮个粥,给你暖暖身子。 有些人煮粥,简单将材料和水倒进锅里,直接这么煮好,这样煮当然能吃,多加点糖,味道也不差,可若是真要将一份粥做好,那可绝不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不仅要注意加水的多少,还要注意火候的变换以及必要的搅拌……这些都不是可以量化的,而要看煮粥人的经验和手艺。 江戎拿了个扇子出来,给她扇风,他对什么八宝粥丝毫不感兴趣,他一个大男人,不爱喝甜粥,可他媳妇儿,大晚上的,偏要煮粥,他也没有办法,只能陪着他煮粥。 只不过—— 江戎揉了揉鼻子,他媳妇儿煮粥也太香了吧,人家家里煮肉,把人家香的流口水,而他家媳妇儿在家煮粥,这香味竟然也勾人的紧。 又像是米的香甜气,又像是豆类的浓香,似乎还有一股粘稠的胶质的香,又带着浓郁的百花香……嗅着这股奇异的香气,似乎有种别样的清甜在唇舌间化开,刚才还吃饱饭的江戎登时觉得这会又饿了,肚子空空。 看着他媳妇儿开始搅动锅里的粥,江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勺一勺的翻滚,浓香四溢。 苏燕婷没有往粥里放糖,放的是自己带的百花蜜,一点一点的倒入。 在国内对甜品的最好评价是——不太甜。 浓郁的甜让人齁得慌,而恰到好处的清甜则让人嘴里甘香弥漫,口齿生津,擅长做蛋糕的苏燕婷对甜度的掌控早已臻至化境。 “这什么味儿啊,这也太香了。” “好浓的香……” 附近住的几家人简直要被这浓郁的甜香给折磨疯了,就跟吸食那个啥一样,努力地贴在窗户上,吮吸着空气里的香。 这样无孔不入的甜香并不让人讨厌,跟那种呛辣馋人的肉香不一样,这样的粥香,光是闻着,就让人觉得心情满足,如同一只小松鼠,贪婪地吸食了花朵中的所有花蜜。 “谁家在煮东西?” “到底是谁家在煮东西……” 隔着一堵堵墙,好几个人走出屋子,沿着墙壁嗅来嗅去,因为江戎家里独门独院,附近的人家愣是没有想到这竟然会是江家老三院子里传出来的香气。 江戎看自己媳妇儿煮粥给看饿了。 之前还说着不吃八宝粥的人,一口气连吃了半锅粥,越吃越上头,只可惜,粥水填满了肚子,吃不下了。 苏燕婷见他牛嚼牡丹似的将她煮出来的粥横扫一通,不仅没生气,反而露出了笑容,她自己慢慢地吹着气,小口品尝眼前的粥。 江戎将她抱在怀里,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媳妇儿,你煮粥真好吃。” “靠这么近,你不觉得难受吗?”苏燕婷嘴角噙着一抹笑,她转过身去摸了下江戎那满是汤汤水水的肚子。 被这么多汤汤水水填满,哪怕是腹肌也支棱不起来了。 苏燕婷就像是抚摸西瓜一样,假装惊恐道:“你怀上了!” 江戎:“……”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肚子越胀越大。 苏燕婷:“……” 还她腹肌! 到了夜里,江戎格外诚恳又卖力地将腹肌还给她,距离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已经过去了很多天。 那一次之后,江戎疼惜她,给她缓过劲,在村里的两天都让她好好休息,后来两人搭火车北上,又不可能做这种事。 现在到了江戎的家里,苏燕婷原本想着舟车劳顿,又是吃饱喝足了,整个人懒洋洋的,更不会想这样的事。 谁知道某人太过饱暖思那个啥,又是在自己的家里,比上一次还卖力。 第二天起来,苏燕婷的嗓子哑了,昨天夜里剩下的粥,装好了半沉在井底,一晚上过去后,还没变质,江戎温了粥,喂给她吃。 小苏同志内心五味杂陈地看了眼前男人一眼。 ——她想退货。 “媳妇儿,还难受?” 苏燕婷低头吃着粥,她就是心里憋屈的,就像是人家天生自带一把顶级橙武,根本不用什么技巧,轻轻松松地弄哭她。 她的白板号根本顶不住。 现在不过经验+2。 真的,太憋屈了。 “你刚洗了澡?”苏燕婷怂得不太想去回忆这件事,跟个鸵鸟似的逃避它,除了心理上有些被碾压的太彻底外,体验上还不错。 江戎这个人看起来霸道,实际上很温柔,能感觉到他的克制,他很照顾她的感受。 “嗯。”江戎早上有锻炼的习惯,见苏燕婷还没醒,他就去折腾了一身汗,洗了个冷水澡。 “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苏燕婷:“我也没那么娇弱。” 她起来换上衣服不久,隔壁有人找过来了,是一个笑容和蔼的中年妇女,穿着衬衣长裤,中等身材,是江戎的二妈,梁翠锦,也就是江戎二伯的妻子。 江戎的父亲在家里排行老三,上面两个哥哥,当初家里分房子,也就是三兄弟一起分的,三兄弟各自一个院,老大江贤阳家的院子最大,父母跟他一起住;老二的其次,老三,也就是江戎家的院子最小,但是位置最好。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之后,老大老二家的孩子全都成家立业,老三家只得江戎这么一个独子,其他两家的房子全都不够住,老三家的屋子却是空荡荡。 其他两家早就打老三家的空房子主意,偏偏江戎这家伙油盐不进,房子说不借就不借,自己去部队当兵,还找人来看着房子,让其他两家恨得牙痒痒。 现在江戎也成家立业了,两家人还想来探探江戎的口风,现在首都里的房子根本不够住,好些人四世同堂,五世同堂,挤得不可开交,再加上这两年,回城知青越来越多,房子哪够住? 江戎独享这么大个“阔院子”,能让人不眼红吗? 江戎是不好说话,可他那个乡下媳妇,应该是个眼皮子浅的。 这不,知道他俩回来,二妈梁翠锦一大早跑过来捞好处。“是燕婷吧,哎呦,这小脸长得多标志啊,真是个标志的姑娘。” 梁翠锦见到苏燕婷的时候,暗自咋舌不已,这乡下姑娘这么漂亮? “老三家的,带你媳妇去大爷二爷家走走呗,你爷爷这会儿还在家呢,没出去遛弯子。” 梁翠锦热情地拉住苏燕婷,带着她先上江家大爷家,一个一个的认人,江家大爷家两儿两女,两个儿子娶了媳妇儿,一个女儿嫁出去,一个女儿招了婿——也不算是招婿,因为男方家里实在住不开,只能在这边挤着住下。 苏燕婷粗略地认过江戎的堂哥堂嫂和他的堂姐堂妹夫,又见到了江戎的爷爷,江川海。 江川海这个人呢,也是个奇人,打小就是个纨绔子弟,败家子,小时候靠父母,长大了靠儿子,现在老了,还是喜欢逗鸟,听戏,不管事,平常喝点小酒赏赏花,一辈子不着调地过。 江川海在见到苏燕婷的时候,那双老眼昏花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这是个大美人胚子! 江川海立刻对江戎夸赞道:“家里这么多孙子,就你一个最有眼光,你挑的媳妇真漂亮。” 一生“爱好美人”的江川海在见到苏燕婷的时候赞不绝口。 “老大家的挑人,最没眼光。” 江家人早就习惯了江川海的不着调,听见这样的话,全都不以为意。 江川海的爹知道儿子这么不着调,他生下来的三个孙子,全都是江戎的曾祖父亲自教养,就为了防止再出三个纨绔子弟。 江戎的大伯,也就是江老大,他打小就被腌入味了,要重振他们江家过去的荣耀,考科举啊,当大官啊……已经没这个机会了,可过去爷爷灌输的东西深深地刻在江大爷的脑子里,直到现在,只可惜他资质平庸,没当上大官,他在别的地方想歪主意。 他给自己儿子找的媳妇儿,全都带着曾经所谓的“贵族血统”,当然,现在早就成了破落户。 江戎的二伯,跟他爹江川海差不了多少,只可惜没家底让他纨绔,他就是懒,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也是一个赛一个的不中用,眼高手低。 江戎的爹,倒是个难得的天纵奇才,有能力,却又不是江家人希望的能力,没当上什么有权利的大官,为那所谓的科学技术贡献一辈子。 江家大伯跟江戎道:“你爸妈要是知道,准被你气死。” 江戎淡淡道:“那也不关大爷的事。” 当初江戎父母两人结合,别以为是叶家看不上江家,实际上是江家看不上叶家,江大伯嫌弃叶家是泥腿子爬上来,往上数就没个有名的人,不像他们江家,过去出了多少多少人…… 因着这个,江叶两家的关系一直不大好,江戎的母亲叶清宜不让自己儿子养在江家,留在岳家,跟着外公和舅舅。 苏燕婷挽着江戎的胳膊,见了两家的亲戚,她突然有种捅了“极品窝”的感觉。 怪不得当初江戎见到唐素芬,也没露出任何稀奇的神色,原来是他练出来的。 果然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怎么可能每个家里都五讲四美,和谐向上。 苏燕婷悄悄跟江戎道:“要是在你家这院子住着,每天过日子不跟打仗似的。” 江戎挑眉道:“敢打吗?” 苏燕婷:“有什么不敢的。” “燕婷啊,你俩在说什么呢?”梁翠锦笑着过来拉苏燕婷,给她递糕点和糖葫芦,对她分外热情。 “说够了跟二妈去咱那边走走看看。” 说着,梁翠锦拽着苏燕婷上自家的小院,她家的院子当真挤得满满当当,三个儿子娶了媳妇儿,又生了孩子,房间里摆不下的东西,又都摆到院子里来,院子里一层层加盖,已经没有多少走路的空间。 梁翠锦抱怨道:“燕婷,你看看这,这也太窄了,当初咱家的院子是最小的,我这三个儿子又娶了媳妇儿,分不上房子只能住自家,你看看,都挤成什么样了……” 苏燕婷吃着糖葫芦,点头:“是很挤。” “二妈跟你商量件事。”梁翠锦把苏燕婷拽到角落里去,突然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大金镯子,直接往苏燕婷手上戴。 那金镯子一出来,闪闪发光,金子的璀璨最能刺激人眼球。 梁翠锦眼眸带笑,等着看这个乡下女人的反应,苏燕婷这样的乡下女人,没见过大金镯子吧,那还不贪婪垂涎。 苏燕婷看着手腕上的大金镯子,问她:“二妈?怎么了?” “燕婷啊,今天二妈瞧见你,就觉着跟你有缘,这个大金镯子送你怎么样?” 苏燕婷开心道:“好呀,谢谢二妈。” “哎哎哎——”见她上钩,梁翠锦的眼睛更亮了,“不过拿了这金镯子,你得答应二妈一件事,你能不能跟江戎说一声,让他把那两间大房给我家老三借住——” “燕婷,你也看到了,要不是没有办法,二妈也不至于想出这种法子,我们家里实在住不下,你就帮帮忙,你跟江戎又不在这住,以后在部队里肯定有分房,这边的房子,二妈就帮你们管着了!” “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你就帮二妈一个忙。”梁翠锦抓住苏燕婷手腕上的大金镯,她眉飞色舞,心想这个没见识的乡下女人肯定对金手镯动了心。 这个傻女人恐怕也分辨不出,这其实是个铜镀金的手镯,不值什么钱。 苏燕婷把镯子取下来给她:“二妈,这镯子还是还给你吧。” 梁翠锦神色一怔:“怎么了?” 苏燕婷:“大金镯子俗气,我现在是半个城里女人了,不戴这种俗气的东西。” “电影里说以前那地主婆才带金子。” 梁翠锦:“……” 苏燕婷露出贪婪的神色:“二妈,你家里有没有藏着翡翠手镯啊,如果能有几个成色好的翡翠镯子,我就帮你去跟阿戎哥说说。” 梁翠锦黑着脸:“没有。”这女人想的真美! 苏燕婷:“二妈,如果我帮你把房子借到手了,你每年能给我多少钱啊,你知道的,我也有难处,我是个乡下的女人,我有个哥哥,还有个弟弟,我想给家里送钱,又不敢跟阿戎哥说。” “如果能有人悄悄给我一笔钱就好了……” 梁翠锦:“你想要多少钱?” 苏燕婷拉住她的手,小声道:“钱也不是最要紧的事,我想让我家里人也进城,能不能让我哥和我弟搬过来住,以后就得多亏二妈家照顾,二妈你家里人这么多,给我兄弟一口饭吃不难吧?” “我弟就是爱吃肉,我们乡下人过得苦,不像城里人,每个月有粮票肉票供应,平时想吃点新鲜猪肉比登天还难,那么一丁点腊肉,从年头吃到年尾……” 梁翠锦看着喋喋不休的苏燕婷,她的脸都要绿了,江戎何止是娶了个乡下媳妇,他简直娶了个蝗虫啊。 她什么都要,她什么都敢要! 拖家带口的,比她还狮子大开口。 梁翠锦有点不太敢招惹苏燕婷了,她家里还有两个难缠的兄弟,万一真惹上了这家蝗虫,她带着她兄弟几个过来闹事,要脸的是她家,而不是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