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天还没凉爽起来，夏日的闷热犹在，苏燕婷开学了，这对于她们七七级的学生来说，这属于 第三个学年的下学期，也就是大三下学期。 这时候华清大学的学制是五年，而他们这一届的学生只用读四半年，等到八二年上学期结束，她们就要毕业了。 这会儿其实大部分课程已经上完了，剩下各类选修课。 大清早的，苏燕婷骑着自行车出门，不仅是她开学，现年四岁半的儿子小晨晨也要上幼儿园，苏燕婷骑车，儿子坐在前面的横杆上。 小家伙穿着白衣白短裤，头上带着个黄色的幼儿园短帽，他绿色的小书包扔在自行车前头的置物篮里。 在家里已经来不及吃早饭了，苏燕婷头上同样带着黄色的遮阳亲子帽，双腿忙不迭地踩着脚踏，等拐到一条街上，都是早点铺子。 她在一家包子铺前停下，听着晨晨稚气十足地开口跟老板道：“要六个肉包子，两个葱油饼，两杯豆浆。 好嘞。 苏燕婷把扇形的棉布零钱包塞给儿子，晨晨接过，小手拉开拉链，从里面慢悠悠的掏钱和票，仔细数数后，交给老板。 包子铺老板：小家伙真聪明，没错。晨晨嘿嘿笑了两声，把钱包塞回给亲妈。 苏燕婷将包子豆浆挂在单车上，带着晨晨一路骑到了幼儿园门口，这会儿已经有不少家长骑着单车来送孩子上学。 清晨，太阳还没有升上正中，瞧不见阳光照射而下，晨风吹起来格外凉爽，苏燕婷心想，果然是秋天要到了，早晚凉爽。 晨晨下了车，背着小书包，拎着自己的包子豆浆，开开心心进幼儿园。 妈妈再见 苏燕婷冲他挥了挥手，眼看晨晨跟着老师进去，她松了一口气，同时内心成就感爆棚。 明年就可以送这个小崽子上小学了，这几年下来，亲眼看着他如何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婴儿变成个能跑会跳小嘴叭叭叭的唠叨小儿童，一颗刚冒出土的芽儿长成小苗苗，真不容易啊 送完了儿子，苏燕婷自个儿骑车到教室，先把单车锁好，拿起包子豆浆，咬一口，肉馅汤汁全都进嘴里。 “燕婷。”怀里抱 着两本书的罗亦兰走过来。苏燕婷分她半个肉包子，罗亦兰撕开包子皮：“还是这家的肉包子好吃 吃完包子，苏燕婷拿着没喝完的豆浆，跟罗亦兰一同走进大教室，教室里空荡荡的，人还不多，到处都是空位置，这么一大间教室，坐两百个人不在话下。 苏燕婷和罗亦兰选在第五排的位置，她们才坐下，外面便吵吵嚷嚷了起来，一群人围着一个男同学走了进来，他们七嘴八舌聊得热火朝天。 熊漫安，刚才系主任跟你说什么了 你毕业有机会留在国家计算所 这些人所围着的男同学名叫熊漫安，穿一身棕灰色的长裤，上半身红色背心，外罩一件单薄白衬衣，腰上是棕黄色的皮带，皮带上挂着一串钥匙，这是很多男同学以及男老师在夏天的打扮。 熊漫安身材瘦瘦高高，头发长，自然微卷，显得他发量尤其多，他是梯形方块驴脸，鼻梁上架着黑色的眼镜。 在之前度过的暑假，他跟着老师在国家计算所实验室搞科研，获得了一定的成绩成果，他毕业后进计算所，是板板钉上的，系主任和几个老师对他极为重视。 方才系主任当众表扬了他，现在一堆同学围着他，向他打听关于计算所实验室的新鲜事，熊漫安简单说起了国外最先进的芯片如何如何，最新的计算机如何如何…… 熊漫安十分享受这种被众人簇拥围绕的感觉。 进了教室，熊漫安注意到了苏燕婷和她身旁的罗亦兰，熊漫安不禁飘飘然起来，在过去，他一直把罗亦兰视作劲敌，不乐意一个年轻的女人踩在他的头上。 罗亦兰是有一个聪明的脑子，然而有聪明的脑子，并不一定能取得伟大的成就，世人追逐的东西，不过就是金钱财富，名利地位。 最终的这些，都是属于男人的。 怪就怪在罗亦兰误交损友，熊漫安的目光轻蔑地扫过容貌绝色艳丽的苏燕婷。 他觉得这苏燕婷纯粹来错了地方，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蛋，应该去歌舞团，去当电影明星，学什么计算机啊 熊漫安往罗亦兰两人的方向走过去。 坐在苏燕婷前面的张小霞转过身，开口道：“那是熊漫安，刚才系主任来了，对他夸了半天，说他有创 新，有想法。 你是没看到，主任夸起人来，脸上笑得跟菊花一样。 张小霞彻底反着坐，她颇带敌意地瞅了一眼苏燕婷，随后跟罗亦兰道：“兰兰，系主任说你不往正道上走，暑假那么好的机会，你偏不去，反而跟燕婷去搞那么些东西，小心把一辈子毁了 熊漫安听见了张小霞的话，笑着搭腔：“罗亦兰，你脑袋聪明是聪明，你啊，就是走错了道路，方向是错的，再怎么前进都没用。 苏燕婷吸了一口豆浆：“你们今天发神经，突然说这些话。” 罗亦兰翻了个白眼。 熊漫安笑道：“苏燕婷，你难道还没发现吗?你所谓那工作室搞出来的玩意，做的都是没有价值的东西。 “那只不过是在做无用功。”比如弄什么系统，这边的系统弄得再好，能比得上国外实验室领先三十年写出来的dw系统吗 比如芯片，比如操作系统，这些东西都是国外明晃晃愿意卖给他们的东西，这说明这些东西，并不是目前所需要研究的方向，好钢要用在好刃上，未来计算所的研究方向全都不在此，没必要做这些无用功。 熊漫安听研究人员的猜测，等他们毕业的时候，计算所集成电路研究实验室兴许要撤销了，所有的芯片技术全都从国外购买引进。 与其自主研发技术，不如直接花钱从国外买技术……从目前来看，更加节约经费，自主研发，简直是在做无用功，弄出来的东西，还不如人家的，最终仍然要从国外引进技术。 即是如此，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花钱买技术，更能节省一笔科研费。 包括罗亦兰他们搞的那游戏也是同样，国外的游戏主机和掌上游戏机，比他们领先了几十年，已经有大厂在引进国外的游戏机技术，苏燕婷他们竟然还没有认清现实?真以为自己的东西能卖得出去 “什么是有用?什么是没用?”苏燕婷喝完了最后一口豆浆。 熊浸安：你们应该了解最近国内研究的方向，别去搞那些玩物丧志的东西。 “我乐意，谁都管不着。”罗亦兰：“我们工作室研究出来的游戏机，已经投入生产了。” 苏燕婷道：等赚了钱，我们自己建立实验室。 等到我们毕业的时候，属于我们工作室的研究实验室说不定已经建好了，欢迎熊同学入职。 “我才不去你们那实验室。”熊漫安撇了撇嘴，你们那游戏机，卖得出去吗?我们这些同学，可以筹钱帮你买一个。 “用不着筹钱，我们的小型掌上游戏机，售价只要二十四块八，一个月口粮省着点吃，就能买一 熊漫安怔住了：“这么便宜?” 一个掌上游戏机，价格不过二十五，这个价格确实便宜，熊漫安原本想着那所谓的游戏主机，起码也要两三百块钱，在国内能有多少人买得起 如果只是二十五块钱，还真就是省省就能买得到，一双男士皮鞋，怎么也要十几二十块钱，一台录音机，也不过是四十多，一个能解闷的游戏机卖二十四块八，当真不贵。 两三百块钱的东西，那得咬着牙攒攒，半年乃至一年才敢添一个；二十来块钱的东西，城里家家户户都能买得起。 大 九月底，一辆大货车装载着第一批货抵达了首都，一共一万台天火掌上游戏机，秦宝泉几个男同 志帮着卸货，装进了工作室两侧的东西厢房。 上了大锁，还得让两个人早晚守着。大家一起清点一下。 院子里忙得不可开交，终于把所有数量都清点了一遍，除了这游戏机外，第二天还送来了一批电池，一群人忙着把电池装进包装里。 苏燕婷卖游戏机还跟电池厂合作，只要卖出去一台掌上游戏机，他们工作室就能拿到五块钱的技术利润。 这些游戏机包装都十分简陋，一共有四个颜色的外形，蓝色、白色、红色、黑色，长十五厘米，宽九厘米，厚度一点五厘米，重量两百多克，不到半斤，掌在手上，还算舒适。 苏燕婷拆了十几台，让工作室的人试玩，秦宝泉几个，说家里有孩子，先买走了十五台。 吴渝春拿着一台白色的掌上游戏机：“这东西真做出来了?还挺好玩的，我带几台走，让我老朋友瞧瞧。 梁容海是天火公司负责跑业务做宣传的人员，也是苏燕婷一开始挖来的擦鞋匠，他对苏燕婷十分感激 ，就主动说帮忙做游戏机推广宣传。 “我认识很多小工厂的厂长，我去那些厂子里宣传宣传，在他们厂子里售卖——” 梁容海跑了一年多业务，不论是国营工厂还是民营工厂，他都十分相熟，很多大厂的职工收入高，也乐意买新鲜玩意，让厂子里的个体商户售卖游戏机，肯定比在路边小摊上卖得好，他这就去联系人。 罗亦兰：“我去联系百货大楼。” 罗亦兰握了握拳头，不说别的，目前这一万台掌上游戏机一定要卖出去，要是连这一万台都卖不出去，那就太丢面子了。 苏燕婷：甭担心卖不出去，我找我大哥拍广告片，我已经提前联系了电视台。 苏燕婷准备去找大哥苏培良拍广告，堂嫂秦艺先过来了：“你们这游戏机做好啦?在我们饭馆里放个几十台，我帮你卖一卖。 秦艺拿走了八十台。 大哥大嫂还跟谢老太太住着，大嫂许群兰听说了这事，提议道：“我掌去少年宫，问问需不需要。 少年宫孩子多，少儿活动室兴许会进购一批掌上游戏机。苏燕婷：那就拜托大嫂帮我宣传宣传了。 苏培良正在墙上贴照片，他们家里有一面照片墙，都是他平日里拍下来的照片，各式各样的场景都有，即便凌乱的贴在墙上，却有一种别样的艺术感。 大妹，器材我已经租好了，你提前说一声哪天拍 苏燕婷：“先准备准备，这周六拍。” 好 苏燕婷自己写了广告台本，广告内容大概是一家四口在家里抢着玩掌上游戏机。 先是爸爸坐在家里沙发上玩方块游戏，玩得目不转睛，结果听见屋外孩子们回来的动静，他露出了难受的神情。 大儿子：“爸爸爸爸我要玩我要玩，我要玩坦克大战。” 小女儿：“我要喂我的小羊。” 妈妈在旁边批评：“争来争去，玩物丧志。” 画面一转，等到丈夫去上班，孩子去上学，妈妈坐在家里独享游戏机。“我爱玩什么就玩什么。” 最后就是广告语——天火掌上游戏机 ，全家都爱玩。 拍个广告意思意思就行了。苏燕婷也觉得这广告很瞎扯淡，先拍出来，投放看看效果。这时候的广告，本身就要求越简单越好。 苏燕婷和苏培良准备好一切，找了人开始拍广告，然而—— 燕婷，卖完了!那边问还有没有货?沪城那边几个百货大楼联系我们 苏燕婷：这么快就卖完了 “你不知道，很多走南闯北倒买倒卖的，经常上首都进货，他们见了咱们游戏机新鲜又便宜，几百台上千台的买，买了拿回本地高价卖，能赚不少钱，一买数量就不少—— 可不是么，还有人抢着来进货，那边办公室电话都被打爆了。 “工厂这边卖出去三千台。”“我隔壁的邻居找我买了三四台。” “我这边也是……现在问我还有没有，我说没有了，一个都没有了。”打电话给他们厂子里催一催!还得再备个几万台。 苏燕婷：……!!!我这边广告还没打，第一批货全都卖出去了。 苏培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妹，那这广告还拍不拍 产品已经卖光了，还需要广告吗 苏燕婷：.…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