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朱龟对袁绍的厚望 突闻刺史说出这番话,袁绍自觉愧疚,不敢再继续反驳,只是摆出一幅颇为恭敬的姿态。 “下官自汝南出发,距离此地多经贼匪掠夺。”袁绍话没说完,就被朱龟无情的打断,目中满是审视。 “幽州乃人丰物足之地,民风淳朴,哪里会有你说的这般,况且,本刺史也时常遣麾下清剿,若是以此为自己的疏忽找寻借口,也就不用前往那辽东赴任了。” 朱龟自顾自的摇头,很明显,在他看来,眼前的年轻人纯粹是属于心高气傲的那类,不经历些许挫折难成大事,我这幽州治下民丰物博,流民都是极少,哪里来的贼匪? 袁绍不知道是哪里得罪到了这位幽州刺史,绞尽脑汁也没发现,自己明明与他是第一次见面,这交谈态度怎么像是吃了枪药一样,呛的袁绍着实是有些招架不住。 看来,只有出绝招了。 “那辽东的边境远远要比幽州其他郡县的条件艰苦许多,你这般不知是以什么方式走到这一步的,但本刺史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那辽东伱待不下去,还是尽早收拾收拾回家去吧。” 朱龟的脸色由始至终,都被一层挥之不去的乌云凝结,那双本该颇显睿智的眼神,此刻也是尽显疲态。 他其实并非是特意针对袁绍,只是因为连日来的一系列事情搅得,使得他现在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 一面是那辽东属国始终都是游离在叛与复归之间,反叛时下手丝毫不留情面,由其所掠夺的人口已近乎占据了整个幽州的百一之数,再加上上任长史的悲惨遭遇,使得这位幽州刺史也一改常态,变此前在地图标记的记号便是他在记录如今尚未被侵扰的痕迹,离异族越近,越容易遭受异族肆虐,其生性犹如野兽,行事间总是喜欢以血腥开始,以血腥结束。 他其实需要的并非是一个辽东长史,这是治标不治本,只能管的住一时,就算这样的情形下,也是需要长史有着极为强硬的对外性格,加上其自身的能力所致,若是一唯唯诺诺软弱之辈,更遭异族轻视,从而更生不臣之心。 异族从来都是信奉强者之上,你越强他就牢牢地向你靠近,一旦你露出一丝懈怠疏忽,这些嗜血如命的异族就会瞬间撕破嘴脸。 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观其气度,全然不似那般强硬做派,行事间唯诺不敢反驳,唉,也不知道朝廷是怎么想的,派来一个这样的毛头小子,若是放任其前往辽东,不说被异族轻视讥讽,便是那些当地的豪强一派就足够他受的了。 朱龟越发的感慨,这辽东什么时候能出现一个似霍去病,卫青那般视匈奴之地如平地,踏之长驱直入,若是在其麾下有人能够做到那般,不,便是能够将那些可恨的鲜卑乌桓彻底的驱逐出大汉疆土,他就已经是喜出望外了。 听闻刺史这般轻视自己,袁绍却是笑着摇摇头,对于那些异族,他可是将其当成经验宝宝来刷的,不说那些军功,便是为了其胯下的塞外宝马,他也要为之。 “刺史所言却是浮于表面,下官虽不才,却也有为国尽忠之念。” “至于那辽东苦寒,下官自是不惧,若那异族敢将手伸过来,下官便敢砍下其手献于刺史,以明下官之志。” 被袁绍的一番话给惊讶到的朱龟,猛然抬头,眼光接触到一张看起来不算柔弱的脸庞,或许是这番话点燃了朱龟内心深处的怒火,又或是从来没听到有人会将鲜卑乌桓等异族视作无物,他咽了口唾沫,忧郁的脸瞬间破开云雾,那紧锁的眉头也是释然。 “说大话谁都会说,需知在辽东赴任非在你之家乡,哪怕是做的再拙劣,最不济也能保全性命,不至平白无故就在某个深夜被人收了性命去。”朱龟倒是想再看看这人态度,语气又再度严厉起来,但其眼里不时闪烁的别样眼神却全然不似先前。 袁绍毫不犹疑的重重点头,他镇定自若的面对朱龟审视的眼神,没有一丝退缩。 “下官知晓,此次前来便是想要在刺史这里取些经,不至于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嗯。”朱龟沉吟一声,思绪陷入到回忆中。 “你之前辈,前任辽东长史,便是疏于防范,虽有肝胆之志,却是不知异族之凶残险恶,以为凭借自身三寸不烂之舌,足矣扭转局面,唉,其人倒是颇具才学,如今却是天人永隔,异族之恶无人能及,若非先帝一再设立优待异族的制度,设立属国,管辖吸纳异族,哪里会有今日之祸患。” 朱龟似乎是提到兴起处,眼里再添几分忧虑,满是对那长史之死愤慨万千。 “若你非要前往赴任,切莫轻信异族之语,哪怕是其以域外神灵起誓。”朱龟很有心得。 “可以多多去拜会辽东都尉,公沙穆虽年长许多,但对下属从来都是宽厚待人,但有疑问俱是对答如流。” 袁绍点头应道:“谨遵刺史之言。” 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袁绍欲言又止。 朱龟见状不由的出言询问道:“还有什么要问的?” 袁绍吞吞吐吐,支吾着两只手来回在背后搓动。 朱龟面色不悦,轻声喝道:“但言之。” “下官便斗胆了,不知若我赴任长史之职,可否能允下官募兵之权?” 朱龟疑惑,身为辽东属国长史,本身就拥有类似都尉职权,虽权限低上一个等级,但也可以管辖千人军队,如臂使指。 “长史一职本就有募兵之权,何须来问老夫乎?” 袁绍摇摇头,随即抛出一个重磅炸弹:“若是万人规模呢?” 朱龟瞬间被惊得说不出话来,眼前这年轻人莫不是失心疯了,万人规模已经算是军团作战,非校尉之上,甚至乃至将军级别的官员才能拥有这般职权。 “你要这么多人作甚?” 朱龟这番话,最起码说明长史是有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是这其中的困难太大,大到就连刺史都不觉得会有这样的存在。 募兵不是简单的张贴告示于各个城门下,然后进县衙签个字,发套衣物就行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能够募兵的多数都是当地县衙,世族,乃至豪强,只因他们拥有着绝对的权威,且有足够的资本可以源源不断的供给士卒钱财,衣甲,粮饷。 每一名士兵往往都是需要四五户之家来供养,士卒人数越多对于当地的税收压力就越大,饶是幽州这般物产颇丰的州郡,对于士卒的规模都是有限度的,一旦超出就会导致整个幽州的财政压力瞬间上涨。 所以说,朱龟其实并非不愿开启战端,他比任何人都想要与那鲜卑异族来一场面对面的战争。 但打仗所消耗的资源就如滚滚长江东逝,幽州连年累月的修养实际上也顶多支撑五万人的大规模作战一年有余,虽然这其中一直都有外族时常入侵所导致的物产收缩,但对于整个幽州来说,其实这已经算是比较落后的了。 便是此时的并凉二州,战时一起,尽可其整个州郡之兵,多时二十万,少时七八万。 只不过其民风皆彪悍,战时可人人皆兵,不似幽州,主导着丰收种植。 但最起码,在袁绍看来,属国长史似乎可以拥有着大规模军团,并不犯制。 有了这个定心丸,袁绍才继续言语道:“这就不劳刺史挂念了,只要那鲜卑敢犯境,下官便敢斩其手脚,使其决然不敢再次犯境。” 朱龟对眼前这个年轻人越来越充满好奇了,虽然其所言多是夸大之词,那鲜卑乌桓岂是掌中之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若是有这般好解决,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属国存在了,也就没有必要在边塞继续陈军以备不时之需。 朱龟没有再继续讨论这些了,只是依稀记起那名长史时,仍是一脸的愤慨。 “待你赴任后,先去一趟那长史家里,好生慰问一番。” “毕竟,若非其为国捐躯,你却是得不到这般官职在身。” 袁绍肃穆,对于这位敢于以一己之身,前往鲜卑之地,此举与那单刀赴会并无两样,足见其赤胆忠心,毫不畏惧异族之态。 “这是自然,对于这番忠勇之士,下官历来都是崇敬已久。” 朱龟叹口气,一脸复杂的看向眼前的新任长史。 “切莫走上其老路,重蹈覆辙啊。” 袁绍也是随着叹气,过了稍许。 他从怀中拿出父亲袁逢给予的书信,双手毕恭毕敬的呈了上去。 “这是?”朱龟有些疑惑,但还是伸出手接过。 刚打开,就见其首处。 袁氏亲启,今闻兄任幽州刺史,倍感欣慰。 朱龟没有继续往下看,抬起头看向对面,一脸淡然的袁绍。 “你与太仆是何关系?” 袁绍拱手道:“乃下官叔父。” 朱龟面色逐渐凝重,继续拿起书信向下看。 越看,他的心情越加沉重,比起此前那长史都要来的直接。 “既是袁氏子弟,何不早拿此信,使老夫险些错怪与你,此前的一番话不用放在心上。”朱龟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颇有些道歉的韵味在内,但其毕竟乃是一州刺史,位高权重,面对袁氏后辈子弟,尚且不用做出那般恭敬之态。 实际上,他与袁氏的联系随着他出任幽州刺史后,就已经渐渐变少,这不单单是处于袁氏善于韬光养晦,对于那些曾在袁氏门下的学生不以权贵相托,也从不以势强逼其站在自己的队伍里。 相反,袁氏的宗旨乃是在大汉天下尽数洒下袁氏根基,待时局有变时再振臂一呼,群雄响应,这才是袁氏想要的,至于眼下,风平云淡之际,袁氏是不会选择出面的,自然也不会选择主动联络这些门生故吏。 而他也是已经位至刺史,总不能再舔着脸去巴结老东家,给人留下把柄,这样对他,对袁氏都不是好的结果, 只是,没想到,这辽东长史一职却是让一袁氏子弟出任,难道太仆不知如今边塞风云突变,稍有不慎便会马革裹尸,尤其以这些与异族打交道的第一道防线,更是首当其冲。 袁氏为了培养子弟,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吗? 除此之外,朱龟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大汉天下如此之大,哪里不能给自家子弟镀一层金,从而好在雒阳的仕途更上一层楼呢。 袁绍恭敬的摇头道:“下官非是以袁氏身份来谋求刺史青睐,只是这辽东毕竟身处异地,下官初来乍到,又恐某些地方做的不到位,引得一些人意见不和,于公于私,下官都觉得应该来见一见刺史,好为接下来的路打好基础。” 袁绍说的话意思很简单,通透易懂。 他此次前来并非是依靠袁氏身份,只是因陛下旨意前来戍边,而今突闻边境局势突变,人生地不熟,做出某些出格的事来还望刺史多多担待,对于那些颇有微词的世家豪强,也需要刺史提前警醒一番。 袁绍很明白,越是在这边境之地,那些豪强之间越是错综复杂,与异族勾连的不在少数,他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在避开这些豪强势力的同时,尽快的通过长史的职权,发展出属于自己的势力来。 朱龟自然听得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他突然想起来刚才袁绍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长史可否掌握万人规模的军团。 难道这才是这位袁氏子弟的真正目的?朱龟不由得咋舌,同时又在为他担心。 这些边境豪强与内地那些尚且保留着一些表面不同。 边境之地所孕育出的民众尽皆彪悍,言谈举止间与其他州郡都有所不同。 在这里,对于武力的推崇近乎已经达到了极限,越是游离在律法之外的行为,越是被人推崇。 时常都有发生,类似县衙,都尉府被当地民众以武力胁迫改变计划的情况。 要知道,属国都尉乃是与一郡太守同等级别,佚比两千石在朝堂上都能称得上高官显贵,在这辽东之地,却是时常还要担心那些狂躁的民众不遵法令,嚣张跋扈。 公沙穆虽治下有术,多有贤明,但这些对于这些人来说,就像是对牛弹琴,毫无作用,甚至在袁绍看来,还不如给其一个比他更要狠的拳头来的直接,来的有效。 “你初来乍到,不懂此地民风习俗,稍有不慎就会引起民怨,便是公沙都尉,素有名声在外,在这辽东却也只能裹足不前,困守以待,若想破开这个局,难上加难。”朱龟很是担忧。 袁绍出自汝南袁氏,自己又是袁氏门生,如今其在自己麾下任职,更是亲上加亲。 如此一来,若是其在辽东遭遇不公平对待,面对那些民风彪悍的莽夫民众,观其言语气度,对那鲜卑乌桓等异族都颇为不屑,恐怕也是一心高气傲之主,这样的话,岂不频生祸端。 唉。 朱龟连连叹息,甚至都想直接将其劝回,最起码不要在自己麾下任职,以免平添烦恼。 袁绍笑着解释道:“下官只需要刺史一句话即可,这些烦恼不就如冬雪遇暖阳顿消。” 朱龟心知,目前看来暂时是劝不住这个烫手山芋了,索性他就打算待袁绍出发赴任后,便是亲笔提信,好好的警告一番辽东之地那些豪强势力,不要在这个紧要关头惹麻烦。 他反应很快,对于这位看起来不知道其中凶险的袁绍,他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那便皆随你意吧,若有不当之处,皆可来寻老夫,自然为你做主撑腰。” 袁绍惶恐谢道:“那便多谢刺史垂青,下官不再叨扰,便是尽快去赴任,以免误了公沙都尉之责。” 朱龟有心留下,奈何袁绍目的达成,去意已决,他不再强留。 他看向一脸坚毅,殊不知后面凶险的袁绍,朱龟关切之意甚显。 拜别了幽州刺史,袁绍心情倒是显得不错。 他也没想到,这袁氏门生的威力竟然还能传播这么远,饶是一州刺史,面对如今已然是袁氏家主的太仆袁逢,尚且也要表面上低上一头,做低姿态。 出了府门。 许攸满脸不屑的望着此前去而复返的小吏,本就对其那般势利分外不满的他,结果得知其竟是来要规矩的,他顿时变的怒不可遏。 他心性本就狂躁,如今虽说跟随袁绍已久,稍有收敛,但那也单单是面对袁绍之时,对于其他人,许攸依旧是保持着狂士的姿态。 “早就听闻幽州民风淳朴,未曾想已经淳朴到这般境界,对待外来客便是如此作态,莫非幽州便是这般排外?” “又或者说,是你这小吏擅作主张,欺瞒上下,谋取私利。” “今日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焉能放你离去乎?” 许攸虽然不似边让,祢衡这般喋喋不休,滔滔不绝,但其实轮起来,他与这二人却也有着相同的点,便是后世之时间接都是死于曹操之手。 今日怒火在身的他,更展三国大喷子之典范。 这一连串的讥讽恐吓下,原先还在惺惺作态,一幅好言相劝姿态的小吏瞬间脸色大变,额头冷汗直流,满脸通红,似是被戳中痛处,小吏的两只手不听使唤左右摇晃。 “你,你胡说,血口喷人。”小吏似是学术不精,怒火中烧的他吐了半天,依旧是吞吞吐吐不知所谓。 许攸见状不依不饶,口吐芬芳,甚至就连一旁的荀谌都对这小吏充满了同情心。 身后挺得笔直的颜良文丑脸色不变,他们的脑回路比较简单,这些话术对于他们而言已经算是极高难度的了。 备受打击的小吏从来还没遭遇过今日的奇耻大辱,整张脸此刻都被憋得通红,他想反驳。 但将整个脑子都给翻转过来,也无济于事。 就在他进退两难时,颇为顺利完成目的的袁绍从身后赶来。 他也是没想到,这小吏竟然还真跑来索要贿赂来了,便是门口的几名侍卫似乎都见怪不怪了。 “子远,还是歇歇吧。”袁绍心情不错,顺手从怀中掏出一些钱来,丢到了猝不及防的小吏手中。 许攸一见是袁绍前来,立马便是换了一幅表情,笑呵呵的开口道:“看你这般欢快,想来是收获颇丰了。”